外面的雪还在下,骆楠竹开车回了家,他后面还有些火辣辣地疼,坐在座位上如坐针毡的。
现在还是清晨,骆楠竹像之前一样轻手轻脚地进了家门,萧霖没有像之前一样等他,骆楠竹走到卧室看了看,萧霖还睡着。骆楠竹叹了口气,走进浴室脱掉衣服,这会儿才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脖子上的痕迹,顿时心里一紧,这该怎么跟萧霖解释。他心烦意乱地打开热水,把自己里里外外都洗干净了。
痕迹留在这么显眼的地方,骆楠竹想藏都藏不住,Adonis绝对是故意的。骆楠竹烦躁地找出一件高领的衣服穿上,又找了张毛毯,疲惫地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萧霖醒来一到客厅就看到在沙发上睡着的骆楠竹,他过去坐在骆楠竹身边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轻声叫了他的名字,“楠竹。”
“嗯……”骆楠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也模模糊糊的,但骆楠竹知道身边的人是萧霖,把手臂从毛毯中探出来环住了他的腰,闭着眼睛把脑袋凑上去在他身上蹭了蹭,撒娇一样地叫他名字,“萧霖……”
“怎么睡在这儿,去床上睡吧。”萧霖揉了揉他的头发。
“怕吵醒你就在客厅睡了。”骆楠竹坐了起来,准备起身去卧室,但他刚一发力腿就软了,直接跌落回了沙发上。
“怎么了?感觉你脸色很差啊…”萧霖担忧地问道。
“没事……就是有点没睡醒。”骆楠竹强撑着站了起来,慢慢悠悠地晃进了卧室。萧霖也跟了上去,然后又被骆楠竹拉进被窝和他一起睡了。
两人一直睡到中午才醒来,他们是被萧霖的手机来电吵醒的,是陌生来电,萧霖接起来后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声,是骆炜烨的秘书,萧霖和她讲了几句后就挂掉了电话。
“怎么了,表情这么凝重?”骆楠竹心里已经隐隐猜到了是什么事情,但他还是装了一下。
萧霖望向骆楠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骆炜烨的秘书说联系不上他,如果不是真的实在找不到人,不会联系到我这儿来。”萧霖顿了一下,像在犹豫,随后又开口问骆楠竹道:“是你吗……”
“……”骆楠竹沉默了一下,否认了萧霖的问题,“不是。”
“真的吗。”萧霖怀疑地看着骆楠竹,骆楠竹昨晚要是没有出去,他应该还不会怀疑骆楠竹,但事情偏偏这么凑巧,萧霖总觉得这不是简单的巧合。
“当然。”骆楠竹有些心虚,移开了目光。
“你看着我说。”萧霖也看得出骆楠竹的心虚,他明白这件事大概就是骆楠竹做的了。骆楠竹没看他也没说话,只是坐在床上看着别处。
萧霖叹了口气,“你要告诉我实话,我才能帮你。”萧霖心里有些生气,因为骆楠竹明明答应了他不会去做这种事了却还是违背了诺言,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生气也没有用了。
“……”骆楠竹沉默了半晌才低声开口,“我杀了他。”
“什么?”萧霖因为太过震惊大脑都空白了两秒,“你杀了他?”萧霖这句话刚说出口就察觉到自己情绪激动导致声音有点太大了,他立刻压低声音说道:“你真的做了吗……”
“嗯。”骆楠竹低着头手指揪着被单,脸上情绪看起来倒是很稳定的样子,他把昨天的事给萧霖讲了一遍,包括Adonis的事情,总之都是藏不住的,他主动说出来总比萧霖自己发现得好。
“……”萧霖听完还有点无法接受,沉默了许久都没说话。虽然他还是觉得骆楠竹不该这么做,但知道骆炜烨死了的时候他心里真的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几年他一直都活在当年骆炜烨给他的阴影里走不出来,但现在害他变成现在这样的元凶以那样悲惨的方式死去,他心里还是很痛快的——如果这件事不是骆楠竹做的话就好了。至于Adonis的事情,在骆炜烨的对比下根本都不算什么。
“你会害怕我吗,做了这么可怕的事。”骆楠竹还是低着头,他不敢面对萧霖。
“谢谢你。”萧霖眼圈红了红,紧紧抱住了骆楠竹,“我做梦都想杀了他……虽然我不希望你亲手去做……但还是…谢谢你……”
“Adonis的事情你也不怪我吗……”骆楠竹抱着萧霖小声问道。
骆炜烨的事情给萧霖的冲击太大,导致他根本忽略了后面的这件事,被骆楠竹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来,他焦急地望着骆楠竹急切道:“你有没有受伤?要不要用点药?”
“我没事的,真的……”骆楠竹低着头说,“你生气的话骂我打我都可以……”
“这不是你的错,我不会生你的气的。”萧霖笑了一下,却不自觉地落下泪来,他心疼地重新把骆楠竹拥入怀中,“只要你能平安就够了。”
当天晚上就有警察找到了骆楠竹和萧霖去问话,因为骆家人报了骆炜烨失踪,照例会调查失踪者的社会关系。骆炜烨的失踪调查了很久都没有什么进展,虽然警察也怀疑过骆楠竹和萧霖是不是凶手,但因为没找到证据也无法确定凶手到底是谁。
那晚Adonis和骆楠竹做过之后,也没有再要求骆楠竹和他上床了,两人虽然有见面,但也只是为了工作的事情。没过多久骆楠竹和Adonis进行了最后一次工作,这次工作比上次去得还远,一直追着人到了甘省,事情也比之前棘手,所以用的时间也比之前两次都长多了,用了整整一周才把事情处理妥当。但即使骆楠竹和Adonis一起待了整整一周,甚至一直住在同一个房间,他们也基本没有说过话,最多就是任务上的事情,两人也没有再有过任何肢体接触。
直到任务结束两人回到京市,骆楠竹送Adonis回去的路上Adonis才第一次开口说了任务之外的事情。
"我明天就要回美国去了。"Adonis看着车窗外说道。
"嗯,我会送您去机场的。"骆楠竹回答。
"……"Adonis沉默了一会儿,重新开口道:"我会告诉我父亲你死在中国了。"
骆楠竹顿了顿说道,"谢谢您。"
"明天就别送我去机场了,被其他下属看到的话,等回到美国我这套说辞就没用了。"Adonis说。
……
"我们到了,Signorino。"骆楠竹在Adonis的住所楼下停了车。
Adonis却坐在副驾上沉默了许久都没有下车,"Bamboo,你真的没有一点爱过我吗。"Adonis低着头轻声说。
"对不起。"骆楠竹解开了安全带,他转过头望着Adonis,"我确实从来没有爱过你。"骆楠竹探身过去轻轻揽着Adonis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但是谢谢你,在美国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很开心,Adonis。"
Adonis站在楼下看着骆楠竹的车开走,这是他和骆楠竹这一生的最后一次见面。
骆炜烨的尸体直到四个月后才被找到,但尸体找到时已经面目全非了,确认身份也花了不少时间,而且因为时间过去太久了,也没能从尸体上顺藤摸瓜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所以即使找到了尸体,案件还是没有一点进展。
骆炜烨确认死亡后就要进行遗产继承了,骆楠竹就是在这个时候第一次踏进了骆家的大门,他离开中国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哟,这不是楠竹少爷吗。”骆楠竹一进骆家的门就撞上了骆炜烨的大儿子,然后就被他阴阳怪气了一番。
“你好,大哥。”骆楠竹对他的阴阳怪气不为所动,客气地回了一句就进了屋里。
这会儿所有骆炜烨遗嘱上写过的有继承权的人都在这里,律师给大家看过遗嘱之后骆楠竹站了起来,“今天我来这里有一件事想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骆楠竹身上,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放弃继承权。”骆楠竹说。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开始交头接耳起来。骆楠竹在这时候继续说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我要骆家持有的所有潇然传播的股份,不是给我,是给萧霖。”
在场的人多少都听过骆楠竹和萧霖的传闻,听到骆楠竹说这话顿时一片哗然,想不到这私生子爱上父亲情人的戏码竟然都是真的。
其实骆楠竹本来准备用别的手段拿回萧霖的公司的,他这段时间搜集了不少骆家的丑闻,他本想用这个威胁骆炜烨的继承者拿回公司。但他没想到的是骆炜烨竟然在遗嘱里留了一部分遗产给他,虽然比起他的两个哥哥并不算多,但也是一笔巨款了。用这些钱买下骆家手里潇然传播股份是绰绰有余的——前提是没有人刁难他。但骆楠竹知道骆家是没有人喜欢他的,或者可以说都是厌恶他轻贱他的,如果他提起用钱公平交易那是绝对会被借机狠狠羞辱一番然后再抬高价给他。而威胁的法子毕竟还是有一些风险,在他和萧霖离开中国之前他还是不想再节外生枝,能用钱解决那就最好了。
“真没想到啊,那些事情竟然都是真的。”骆炜烨的二儿子玩味地望着骆楠竹,他就是被骆炜烨选中的继承者,现在家族企业的掌控者。
骆楠竹看着他,淡淡地说了一句:“二哥,潇然传播的事最终做主的人还是你,我今天就先走了,你考虑好了联系我。”说完就抬腿离开了骆家。
很快骆楠竹就收到了答复,他的二哥同意了,骆楠竹完成了这最后一件大事。
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准备停当,也已经快到了萧霖和骆楠竹前往俄罗斯的时候,他们之前就已经收到了那边大学的录取通知,骆楠竹读摄影专业的本科,萧霖则是读管理专业的硕士。
出发去俄罗斯的那天,唐鸿景来送了他们,一路上唐鸿景都没和骆楠竹说一句话。最终临别的时候,唐鸿景也只和萧霖道了别,最后深深看了骆楠竹一眼,转身离开了。
半年后,俄罗斯莫市。
“楠竹!”萧霖远远看到了背着相机正站立在路边的等待的骆楠竹。
骆楠竹听到萧霖的声音朝他的方向看过去,看着萧霖向他跑过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举起相机给萧霖拍了一张照片。现在骆楠竹还是喜欢给萧霖拍照,只是除了从前常拍的那种色情的照片,更多的是萧霖日常生活中的各种照片了。
“等很久了吗?”萧霖跑到了骆楠竹身前,莫市冬天经常会下雪,今天也是一样,路边和树上都是积雪,一片白皑皑的景色,虽然出了太阳但还是很冷。
“没有。”骆楠竹摇了摇头,“我也刚刚下课。”萧霖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凑到骆楠竹身前嗅了嗅,“你刚刚抽烟了吗?”
“你今天嗅觉不错嘛,都能闻到我身上的烟味了。”骆楠竹和萧霖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
“嗯,最近能闻到和尝到味道的时候越来越多了。”萧霖点头,“不过你不是很少抽吗,怎么刚才还抽了一根。”
“啊……”骆楠竹不自然地用手指轻轻搔了搔鬓角,脸颊也有点泛红,“没什么,就是有点紧张……”
“嗯?为什么?”萧霖说着被一阵寒风迎面吹上打了个哆嗦。
“很冷吗?今天怎么没戴手套?”骆楠竹摘下自己的手套拉着他的手在掌心捂了捂。“今天出门太着急忘记了,这个外套也有点不太防风。”萧霖回答。
“要不要把手放到我兜里暖一暖。”骆楠竹说。“好呀。”萧霖说着就不客气地把手伸进了骆楠竹的口袋里,里面果然很暖和,萧霖在里面摸了一阵,突然摸到了一个圆圆的东西,他把那个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枚戒指。
“戒指?”骆楠竹平时从来不戴戒指,今天怎么会在兜里装一枚戒指,“你新买的吗?”萧霖这个时候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呀,专门给你买的。”骆楠竹停下脚步,萧霖也跟着停下了,骆楠竹从萧霖手里拿过那枚戒指,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眸。
“你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萧霖怔了几秒才开口说:“这个不是对戒吗?”
“是的啊。”骆楠竹不知道萧霖怎么突然问这个,愣愣地点了点头。
“你怎么不戴?”萧霖一脸严肃地又问道。
骆楠竹看他这样的表情有点紧张,急忙从另一个口袋掏出另一枚戒指戴在了自己手上,“现在戴上了。”
“然后给我戴。”萧霖这才笑着把手伸到了骆楠竹面前。
骆楠竹也笑了起来,把戒指戴在了萧霖的无名指上。
夕阳下的萧霖和骆楠竹牵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人手上的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好冷……要不还是把手放进兜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