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宁和温柏舟不欢而散,并在之后两天陷入了冷战。
一整个周末,温以宁都没有踏出自己的房门一步,而温柏舟也同样意志坚决,第一次没有主动去哄自己的女儿。
周一下午,温柏舟亲自送温以宁去学校,但一路上,两个人谁也没有主动破冰。
下车的时候,温柏舟让她下了课便回,无事不要逗留。
温以宁背影沉默,直到离开,始终一言不发。
这天下午的课程是宝石加工技巧实操,这部分内容一直是温以宁的强项,每一次她都是最快完成并且完成的是最好的。
但今天,温以宁操作中却频频出错。
蔡素羽见她状态不对,生怕她不小心就弄伤了自己,因此,时不时就往温以宁那边投去一眼。
但幸好,温以宁到最后也有惊无险。
但温以宁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这样的状态,所以,一下课,蔡素羽就拉住了她:“宁宁,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温以宁没说话,她看了眼教室外,天空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温以宁突然说道:“我想见裴回。”
蔡素羽一愣。
温以宁却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容色忽然坚定,蔡素羽还来不及反应,温以宁已经挣开了她的手,转身离开。
温以宁一开始只是和平常一样地走着,但渐渐地,她跑了起来。
风扬起她乌黑的发,温以宁此刻什么都没有想,只是想见到裴回。
她甚至没有先去问问他今天有没有课,在不在经管院大楼。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见到他。
经管院大楼里三三两两走出刚下课的学生,裴回走在人群之中,拨出温以宁的号码。
熟悉的手机铃声同时在他的耳边和左手边响起,裴回蓦然脚步一顿。
手机铃声停了,电话接通了。
裴回转过身,看见亭亭玉立在回廊里的少女。
“裴回。”温以宁的嗓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她静静地立在廊下,明明在笑着,漂亮的一双眸子里却浮沉着委屈。
裴回朝她走过去,轻轻问道:“怎么了?”
温以宁说道:“我想你了。”
裴回注视着她:“我也想你了。”
裴回在温以宁面前停下,温以宁微微仰起脸凝注着他,然后,她放下手机,什么也没说,朝他走近一步,拥住了他。
裴回毫不犹豫地将人回抱住。
干净清冽的橙花香将她裹住,温以宁心里生出的不安与躁动终于慢慢平复下来。
就在刚才来的路上,温以宁还在想着要把爸爸做的事都告诉给裴回听。
可现在,她却不想说了。
爸爸和她说的那些话,除了再伤害裴回一次,还有什么别的意义呢?
那些话,没必要让裴回知道。
温以宁冷静下来,从裴回的怀里退出来。
温以宁朝他晃了晃手机,脸上挂着俏丽的笑容:“我们好像还挺有默契的?”
面前的少女如花笑着,仿佛刚才他看到的难过与委屈不过错觉。
裴回蓦地抬起手,手掌贴上她的脸颊。
温以宁的动作一顿。
裴回掌心温凉,温以宁眉眼低垂,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温以宁嗓音温软地说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温以宁不想说,裴回便什么也没问,他眉眼温柔,只说了一个字:“好。”
两个人温存的时间并没有多久,宋礼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如果可以,温以宁并不想接,但她不想迁怒宋礼,让宋礼难做。
温以宁接通电话:“宋叔。”
宋礼:“宁宁小姐,您还没有下课吗?”
温以宁默然不语。
宋礼从她的沉默里知道了答案:“车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末了,宋礼又加了一句:“温董也在。”
温以宁挂断电话,对裴回说道:“我要走了。”
裴回:“我送你。”
温以宁摇摇头:“不用了。”
爸爸如果见到他,不知道会不会当面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裴回深深看她,他轻轻拥住她,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吻:“到家了给我发消息。”
温以宁闭着双眸:“好。”
廊外起了风,温以宁逆着风往前走,背影亭亭。
裴回目送她离开。
温以宁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她虽然什么都没说,裴回却猜到了一些。
裴回想起前几天自己接到的一个电话,对方自称是温氏集团项目开发部的经理,想找他谈一下君樾园的项目。
裴回从通话记录里找到那人的号码,拨回去。
电话接通,对方似乎没料到他会联系她:“裴先生?”
“我是裴回。”裴回低眸,眉眼清冷,“君樾园的项目,我要和温董亲自谈。”
*
宋礼一直在注视着南郡大学校门的方向,温以宁的身影一出现,宋礼就连忙从驾驶座里下来,为她打开车门。
温以宁脚步一顿。
后座车厢里,光影昏昧,明暗交错的分界线里,温柏舟也朝她望了过来。
温以宁看不清他眸底的情绪。
慢慢垂下眼眸,温以宁走过去,坐上车。
白色的迈巴赫转了个弯,沿着回玫瑰湾的路行驶。
温柏舟坐着没说话,温以宁也望着窗外,沉默不语。
温柏舟见她如此,心里的怒意越来越盛,但顾忌着宋礼在车上,未免失了分寸和体面,温柏舟到底什么都没说。
一直到两个人进了别墅,温以宁一言不发就要上楼,温柏舟才出声叫住她:“宁宁。”
温以宁停下。
温柏舟见她背对着自己,深深叹气:“你现在连爸爸的脸都不愿意看一眼了吗?”
温柏舟的语气里流露出疲惫与失望,温以宁听见他这样说,心里一酸,愧疚与难过油然而生,她一时之间也不禁动摇起来,觉得自己是不是对他做得太过分了。
温以宁慢慢转回身,她漂亮的眸子里有些湿润:“爸爸。”
温柏舟见她如此,心里也忍不住一软。他温声说道:“我们谈谈怎么样?”
温以宁点点头。
两个人在客厅沙发坐了下来,别墅里的佣人们都在陈丽的示意下离得远远的,没有温柏舟的命令,谁也不敢过来打扰他们。
窗外阴云密布,空气闷热粘稠,让人心头也沉沉的。
最后,到底是温柏舟率先打破了沉默:“你今天在学校里一直没出来,是又去见裴回了?”
温以宁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只问:“爸爸,您依然认为我不能见他吗?”
温柏舟静了一瞬,他想要和温以宁好好谈,知道自己态度不能像上回那样强硬。可是,这是他们之间的核心矛盾,他没办法顾左右而言他地回避。
温柏舟点头:“对。”
“为什么?”温以宁是真的不明白,“您为什么对他有这么深的偏见?难道就因为那一份调查资料?”
温柏舟:“那份资料里的桩桩件件,哪一件是假的?人不是他打的?课不是他逃的?留级的不是他?”
“可那是在之前的时候!”温以宁看着他,“如果您仔细看过他的资料,就应该也知道,在他自我放逐之前,他的成绩有多么优异,可因为发生了那件事,他才……”
温以宁顿了顿,无论什么时候,她只要一想起那时候裴回经历了什么,就依然忍不住心痛不已。
温以宁低声:“他的所作所为都事出有因,这您也知道的啊?”
温柏舟唇线冷硬:“我不知道。”
温以宁一顿,她抬起眼眸看向自己的父亲,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明白过来,她的父亲不是不知道,而是铁了心想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温以宁抿了抿唇:“好,爸爸您如果一定要这样,我无话可说。可他已经在改了,我们在一起后,他没有再逃课,他去年每一门课的成绩都合格了,他不会再留级!”
温以宁:“人都是发展的,您不能用不变的眼光去看待一个发展中的人。”
温以宁:“至于打人,我没有问过他,但我相信他。”
“相信?”温柏舟对温以宁的感情用事嗤之以鼻,“你只是被你暂时汹涌的荷尔蒙蒙蔽了双眼,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再故态复萌?”
温以宁并没有因为温柏舟的话产生动摇,她还是一样的回答:“我相信他。”
温柏舟静静地凝视着她,片刻后,他揭过了这个话题:“好,我暂且相信他已经改过自新,那你想过,你们以后要怎么生活吗?”
温柏舟:“你想要一辈子和他窝在那间又小又破的出租屋里吗?”
“宁宁,我如珠似宝地把你养大,是让你和这样的人受苦的吗?”温柏舟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不希望你因为一时的所谓感情误入歧途。”
“什么是误入歧途?”温以宁无法认同温柏舟的话,“爸爸,比起贫富,难道不是我的心意更重要吗?”
温柏舟眸色沉冷:“你的心意?你确定他不是在利用你?”
温以宁皱眉:“爸爸,您什么意思?”
温柏舟直接说道:“君樾园的项目,你敢说没有他的手笔?”
温柏舟在重启这个项目时候发现,这块地皮现在裴回手里,联想到从未对集团业务上心的温以宁突然和他提起这个项目,他有理由怀疑,裴回接近他的女儿是别有用心。
“爸爸!”温以宁站起来,“这个项目让他失去了父亲!”
她从没有想过,她的父亲会以这样险恶的心思怀疑她爱的人。
“他什么都没有和我说过。”温以宁一字一句,眼神坚定,“那天晚上所有我说的话,都是我想说的。”
温以宁:“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卑鄙。”
温柏舟不为所动:“这并不由你说的算。”
温柏舟的态度同样坚定不可动摇:“他卑鄙不卑鄙我自会去看,但是,在我没有确定他的人品之前,你最好不要再见他。”
温以宁:“如果我一定要见呢?”
温以宁抬起眼眸,望向温柏舟:“爸爸您打算关住我吗?”
温柏舟眸色沉沉。
“如果有必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