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风机嗡嗡的声音中,说话声断断续续的。
明石爱理背对御影玲王盘腿靠着椅子,紫发少年坐在桌边,一只手拢着她的头发,手指穿梭在湿漉漉的发丝间,另只手拿着吹风机,用热风吹到七八分干的时候的时候再用冷风吹到全干,这样就能吹出非常顺滑的光泽。
她自己吹头发的时候可没这些讲究,吹不吹得干都看当时的心情,有些时候边玩手机边吹头发,发根都吹得发烫发痛了,发尾还在滴水。明石爱理不爱去理发店,修剪头发都是自己对着镜子解决,是以他人给她吹干头发这种体验非常陌生。她心服口服地夸赞真厉害玲王。
御影玲王有点心不在焉地说小事,反正平时在凪诚士郎那头短发上还没能发挥他百分之十的功力。
……在这种地方毫不谦虚,很有玲王的风格啊。前后被当作生活废人照顾的两人在心里响起了共同的心声。
御影玲王却是不得不走神。
以前在白宝高中的时候,明石爱理要绕一圈去借用女网部的更衣室,因为对面结束的时间更早,她又不想一个人留在最后,洗漱的时间总是压缩得很短,湿发当然也来不及吹干,他那时最多也就是督促她自己动手。后来御影玲王跟女网部的部长商量了一番,为了准备下半年的网球比赛她们全体也跟着延长了训练的时间,这下明石爱理就不用再那么匆忙了……于是这样子的距离还是第一次。
此时黑发少女完全信任地交付自己的后背,毫无戒心地低垂着脑袋,浅色的长袖T恤领口和后背都被打湿了一些,衣物下透出的肩带起伏的线条和若隐若现的肤色也像热气氤氲,蒸腾得眼睛都在发烫。
细细的后颈上轻微晒痕就像脆弱与不朽的分界线,她垂头时椎骨微微凸起,没入衣领之中,几根发丝粘在皮肤上,黑与白对比鲜明,他不自觉用手指轻柔捻开碎发,注意到掩藏在发根附近一颗小小的棕红色的痣。
……之前有人发现过么?
有一瞬间,他像是,他像是撬开蚌壳看见蚌肉被击中了一样的狼狈。
“玲王,很痒啦。”明石爱理毫无察觉地抖了抖肩膀,笑道。
凪诚士郎也喊玲王。但那声音并不愉快,他坐在一边,慢吞吞地比出口型:偷跑禁止。
纪/检/委/啊!御影玲王知道他把一切都看在眼底,耳根都烧红了,恶狠狠地比口型回去:知道!
明石爱理以手指代梳,边捋顺头发边偏着头看他俩:“怎么了?你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么?”
那可多了去了。
两个男高异口同声地说当然没有。
比赛结束之后明石爱理洗完澡跟史纳菲说了一声就披着毛巾过来等人了,要换洗的球衣她塞进包里本来想让马狼帮她捎回去,但后者瞪着她,恨铁不成钢地说叠衣服还要我教你么?
……身后爱空眼神飘远。啊。在意的是这个啊。
明石爱理这段时间也是被马狼照英的洁癖折腾得麻木了,无奈抽出来抖了几下摊在长椅上叠好重新装进去——要知道糸师冴也有轻微洁癖啊!管不动她的时候这人好歹会眼不见为净,但马狼就软硬不吃要严格得多。然后马狼说女……自己的衣服不要交到别人手里去。
明石爱理:……
明石爱理:你难道会在球衣上撒痒痒粉么?
本来心情就不是很美妙,她不欲多言,点点头背包走人。只是没想到克里斯主持了一场战术课,她等待的时间比预计中更长,但见面本身就让先前的所有等待变得有意义。
看见她的不止有东京二人组,千切和仁王也瞄到了待机状态的门将,虽然平时也有在打交道,他俩也不会自我感觉良好到觉得对方此时此刻是在找自己,对视一眼,把其他眼神飘过去神情变得八卦的队友和导师半推半挡地全部拽走了。
这才让三个人能够在空荡荡的更衣室里有相处的空间。
绘心甚八还没变态到会在这里安装摄像头的程度,就是考虑到这点,御影玲王才选择把人带进更衣室。这个选择不可谓不正确,明石爱理肉眼可见地放松了很多。
她的时间很紧,而且她也不爱绕弯子。明石爱理看着两个男高互相使完眼神后默契回答的样子,选择开门见山:“之前说的三个人在一起的事情,我超级认真地考虑过了。”
这么直接?!御影玲王心里刚萌生的悸动瞬间就被掐死了。
凪诚士郎:“超级认真么?也就是说皆大欢喜地答应了……”
喂你不要只听自己想听的部分啊。御影玲王都想叹气了,听这个语境总感觉她说不出什么好话,但明石爱理的语言系统本身成谜,听完全部问清楚了比较好……
“不是。”
御影玲王忍不住:“……拒绝?”
“也不是。”
凪诚士郎琢磨出来味了:“也就是说……继续这样不上不下的,直到说服你做出决定,是么?”
明石爱理看了几眼凪诚士郎,由衷地觉得这个人不偷懒的时候未免有点太懂她了,她干脆地点头,并不介意承认自己的贪心:“我先前没考虑过跟谁交往的事情……交往、交往是那种像是漫画那样独一无二的情节吧?我现在还无法肯定这份唯一。”
她真的没跟任何人交往过,也没产生过要跟具体某个对象交往的念头。天啊,和家人朋友对手的相处,跟恋人的相处本质要面临的问题也差不了太多,她干嘛要把这些事情分得很清楚?爱是过程也是结论,没人要她拿出个什么实质成果。凪诚士郎不逼她到这种程度,她压根不会去想交往路线的。
御影玲王:“……”
御影玲王:“只是……现在而已。”
紫发少年努力做出不在意的样子,成效更接近于皮笑肉不笑,他知道他们还会有无尽的未来,所以只是现在的无法肯定不代表什么。如果她真的不想要,从一开始这人就会果断拒绝,但这份动摇本身就让他不爽了起来。
凪诚士郎:“好狡猾啊,爱理。明明你已经是我的‘唯一’了。”
“这种事情,”明石爱理也觉得很冤,“这种事情本身就没办法讲究公平的吧?你要觉得不公平也可以反抗……不是那种反抗。我上次没揍你只是因为我忘了。”
凪诚士郎:“不会再躲了啊。”
明石爱理被噎住,迅速把矛头指向另一个人:“我才没有……好吧有一点。太突然了我实在没想好。但躲得最厉害的难道不是玲王?”
御影玲王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王八蛋们,半张脸都隐没在阴影中:“你们才是有考虑过我的心情吗?”
凪诚士郎:“……”
明石爱理:“……”
两个人乖乖地说了对不起。
好像什么也没有解决,又好像什么都解决了。周围的气氛瞬间一松。
把这个困扰了她有一段时间的问题暂时划掉,明石爱理感觉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下,她吐出一口气:“好了。之后又会有一段时间无法见面,说明白我就能够放心了。”
御影玲王觉得好笑:“也没卡得那么严吧,跟导师说一声还是能够出栋的,下一场的对手不是你们,下下一场或者是再下一场也会碰见的。”
明石爱理:“但是出蓝色监狱是需要用十颗进球来换出入劵吧?虽然这是第一轮选拔的规则,还不知道绘心甚八认不认。”
……嗯?来不及关注明石爱理为什么突然开始叫起别人的全名,御影玲王捕捉到她话中的关键词:“出蓝色监狱?你有什么特殊任务么?”
凪诚士郎突然意识到什么。
明石爱理摇头,理所当然地说:“不啊。只是我要退出而已……怎么了?露出这种表情。我会为你们加油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