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还未完,谢瑾瑜便带着林一和未仪离去了。
马车内,谢瑾瑜看着她的伤道:“我对不起你……”
未等谢瑾瑜解释,林一道:“我知你的难处,你不必如此。”
而后勉力笑着说:“往后称我为林娘子罢,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时同你说的吗?”
“记得,林一,林娘子。”
两人释然而笑,谢瑾瑜道:“林娘子,往后你我可一同收书了。”
林一闻言低眸,“我想去一趟王氏墓处,过几日是王郎君的头七。”
谢瑾瑜道:“当去的。”
林一抬眸见他对自己情意如此,心中此刻多了些踟蹰,“有很多事情,我想你应先知道。”
谢瑾瑜知她指的是王淳君和她身份二事,他微怔后道:“我都知道,我并不在意。”
林一见此低头自嘲一笑,“我忘了,谢氏有很多线人的。”
两人对视一笑后,不再言语,静享此刻。
待王淳君等王氏族人的丧事完后,两人回了布施寺。
三人坐于蒲团上,数日未见,林一的气质变了许多,住持看出那是悲伤之意。
谢瑾瑜眼神热烈毫无保留,可林一眼底却无一丝波澜,住持看着二人身近心离的场面,大悟了一般。
三人聊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席间多互相劝慰之语,济芸见林一伤心不已,将自己糯软的小手塞进林一的大手中,林一察觉后止住了泪水,随他出去了。
屋内只剩下住持与谢瑾瑜时,住持道:“她心里的人不是你。”
谢瑾瑜想起姻缘树下的那个牌匾来,那个唤做路一鸣的人来。
被说中内心之意后,谢瑾瑜眼带悲意,“师父,只要她选的人是我,我就不问。”
老者一声叹息后出了门,他走到林一身边,“娘子,请随我来。”
林一随后与住持走在林间小路上,住持道:“娘子不想回去了吗?”
沉重的声音压在林一的肩上,可她的脑海中已记不清路一鸣的模样,这么多生命消散在她眼前,那种锥心之痛已占据了她全部的心,将她牢牢捆绑。
几步后,她停下来,身旁的树叶静静陪着她,“以生命为代价的记忆太刻骨铭心了,即使我回去了也不可能忘记这些,我不能当做这些从未发生……”
她呼出一口,看向远处,路一鸣的身影已模糊,“我只有留在这里,面对这些事情,才能给他们和自己一个交代。”
闻言,住持若有所思,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他已知晓她的答案。曾几何时,自己也是为此留下的。
而此刻的姻缘树下,谢瑾瑜正抬头看着他与林一的姻缘停挂在姻缘树上的某一处。
住持使人喊林一前去书楼,那人走了一圈也未见那林娘子,只于姻缘树下找到自己的师兄出尘,又知他与林娘子之事,便请他前去。
门里,住持见他前来也未多说,只是将一本名为《易卦》的书交给谢瑾瑜,“把这书给林娘子罢,她知道的。”
男子的身影远去,住持自顾言:“还是把选择交给她罢。”
池边暖风吹过,拂起《易卦》的书页,法阵出现在谢瑾瑜眼前,他随后翻了翻,想起懿德的身份,这才恍然大悟。
恰巧此时济芸出现,“师兄,林娘子在前堂等你了,她托我来找找你。”
“哦……好,我这就去。”
谢瑾瑜停在黄布前,到底还是撕下一角遮住了易卦一书,随后将它与一堆杂物放在一起,裹成了包袱带走。
林一也未多问,两人一道回了西山谢苑。
五个月后的某天,阳光辉映下,两潭汪伦心意相知,林一答应嫁给谢瑾瑜,谢瑾瑜立下只娶林一一人的誓言。
两人于六个月后在西山谢苑举行了婚事,一时间各国皇室均到场庆祝,此中自有秦恒。
某夜,林一站于榆树钱,耳边响起线人的通报:
陶国被赐为恒王藩地,恒王治理有方善待于民,多得陶人的拥护,而恒王也于两月前在行都娶了萧氏之女为正妃。(恐遇旧人,只谢瑾瑜前去送礼,林一未去。)
刘氏与北陈国誓死不降,其与行国战于边地,双方不眠不休打了十日,直至刘氏军队与北陈国的士兵殆尽,行军才班师回朝。
恒王殿下亲去秦家军军营劝降,后秦家军被拆散融入行国的其他军队,陶氏则被冠上了私放囚犯灭国之恶称。
林一大婚当日,行恒跟在行帝之后,两人坐于前两个首椅上,众人都看着恣肆的谢瑾瑜时,唯行恒一人紧紧望着那头盖红布的女子身影。
欢喜之下的悲痛更加刺耳,杯酒交错间行恒已把酒入了多次腹。
他未醉,只是怔怔看着两人拜堂后女子被带走,谢瑾瑜走到他与行帝面前,“臣拜见圣人、储君。”
而后下人端上一杯酒,谢瑾瑜接过,听完圣人的祝语后看向秦恒。
这场景何其熟悉!
行恒狠狠咬了咬牙,想起林一曾经说的话来,心痛道:“愿你二人朝暮恩爱,白首不离。”
谢瑾瑜笑着回:“我与夫人多谢殿下。”
行恒闻言微微转过头去,想起当日谢瑾瑜对他二人的祝福时,自己是冷漠的。
夜里,林一的盖头被挑起,红唇交互间两人要了三次水,帷帐上的金玉来回摇晃,男女的喘息声掺杂着传出。
而这夜,行恒未眠,痴痴看着远处的房屋,萧氏独寝亦未眠。
第二日一早,众人拜别,只容光焕发的谢瑾瑜前去相送。
偶有低语说道谢夫人不懂礼数一类,均被谢瑾瑜一一回以凶狠的眼神。
三日后,谢瑾瑜和林一回了趟布施寺,也回了趟陶国。
住持知了两人的喜事欣喜不已,三人畅聊谢瑾瑜幼年的趣事后才散去。
济芸喊住谢瑾瑜时,住持想起那书来,疑惑林一既已拿到为何不与自己说,这并不是她的处事之风,便同林一道:“那书你可拿到了?”
林一困惑着道:“住持所说是那些放在寺里的古籍吗?
随后又补充,“五个月前就运到谢氏了呀,还有什么书吗?”
两人还未多说,谢瑾瑜便走了过来,他眼中带着慌张之意。
住持已知大半,待谢瑾瑜扶林一上了马车后对谢瑾瑜道:“哎,你到底还是入世了。”
谢瑾瑜羞愧下低了头,而住持已走远。
随后过来一个师弟传住持的话,“师父说你既是尘世人,往后便不要再来了。”
男子静默之中,终知一切都变了。
马车经过徐氏旧地时,谢瑾瑜吩咐了一声,“去伏牛山。”
林一不解,谢瑾瑜解释道:“我母亲徐氏被葬在伏牛山上,我应带你去看看她。”
这是谢瑾瑜第一次告诉自己他的身世,林一应下,随后两人十指紧扣,“好。”
徐氏墓地的守墓人见他并未惊讶,只是视作未见,远远离去。
林一未问,跟着谢瑾瑜一次次磕头,一次次起身。
两人离开后,马车上,谢瑾瑜才道:“我父亲是谢氏家主,他与我长母性情不和,夫妻一名也是无实。我母亲是徐氏的小女,得徐师的宠爱长大。后来,父亲遇到母亲,两人心意相投,私下有了我。”
男子深呼一气,“父亲想迎母亲过门,但被徐师拒绝,徐师一怒之下命人给母亲灌下打胎药。母亲不肯,派人找到师父带她离开。她在布施寺待了七个月后难产生下我,而她……”
言至此,两人紧拥在一处,许久后,谢瑾瑜道:“母亲与父亲之事很快被人告发给了陶帝,陶帝以此威胁徐师……徐师宁可让全族人被流放也不愿母亲一事宣扬出去。”
林一惊愕中替谢瑾瑜擦泪。
谢瑾瑜道:“是张仪临,是他将此事告诉了陶帝,徐氏赏识他,在他进京赶考之时为他供了一间房歇息。此人心思谨密,从徐师那里看出了母亲一事。”
难怪张仪临能在徐氏一事后加官进爵。
“那此次张仪临一事……”
谢瑾瑜回说:“是我在暗中派了线人告诉徐赜的,他不知道是我。”
“你何时知道是他的?”
“一早,虽然他曾在殿前替徐氏求情,但他却是收益者,嫌疑太大了。”
“嗯嗯。”
林一靠在谢瑾瑜肩头,两人已亲密无间。
几日后,谢瑾瑜与林一商议后,去了行国与陶国的交界地寻求古籍,辗转多次终集多本古籍,最终封于边地的地下。
两年后,林一诞下一子,母子平安。
同年,行恒登基,改国号,大赦天下。
二十一世纪,在国家大力宣扬中国古代优秀文化的大趋势下,考古技术也得以发展。
2070年,考古工作者于山西太原地下发现大量藏书,因为谢氏人所辑,是以被称作“谢氏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