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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问情(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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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苏连着发了三天的高烧,直到第四日清晨才醒来。她喝了好几碗稀粥才有了些力气。破云剑被程缘缘擦得很干净放在她床头,她想了想用被子把剑蒙上,慢慢走到离床最远的窗边坐着发呆。她太累了,一坐下就不想动弹,脑子也有些混沌。

起了雾气的长街灰蒙蒙一片。厚厚的云层挡着太阳,雅丹城内也不如往日喧嚣。她看云是云,树是树,莫名觉得舒适安心,竟蜷缩在椅子上睡了过去。到了午间,她被程缘缘拍醒。

程缘缘:“睡觉的时候注意不要压到伤口,要趴着睡,不要躺着。我涂了麻药,你觉得没力气抬不起胳膊也正常,不用担心。要是再晚一点,我看你整个背都要烂掉了。别动别动,好好好,我下手轻点。药很快就上完了,忍一会儿啊。”

上完药,宁苏出了一身汗。她盯着那碗冒着热气的药汤,突然闹起小孩子脾气,抿着嘴偏过头去,小声道:“我不想喝。”

程缘缘递过药碗,严肃道:“宁苏,药不是你想不喝就不喝的。快点,喝了它,喝了它才能好。”

宁苏在心里无声辩驳,执拗地不肯接那碗药。

程缘缘又厉声喊了一遍她的名字,最终无奈道:“你不想喝药,你想干什么?”

程缘缘比初见时见消瘦了不少。她的脸上、眼里难掩疲惫,衣裙上还有不小心沾上的药渣和灶灰。宁苏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跟一个尽心尽力照顾自己、为自己好的人耍小性子。这么做是不懂事的。

宁苏拧着自己的衣角,踌躇了一会儿,轻声说道:“我想家了。”

程缘缘沉默了半晌,把那碗药汤搅了又搅,哄道:“你不是说等拿下了伊兰城就把破云军还给水云郎回家去嘛。很快了,再打几场仗,我们就能收回草原。到时候我请你喝酒、赛马、赏花,看看我们草原的风景,再给你备上好礼送你回家。嗯,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回去,我们先去神医谷再去扶风,怎么样?”

“打起精神来,大将军。很快就是一决胜负的时候了。”

不过三天,局势已悄然变动。破云军收到了中沧那边的来信,太子已经与青州段家结亲,并且段家倾全部兵力支援杨家。于两日前破云军全体整顿向昭觉进军抵御敌军,而段家的兵力也正向着凤尾方向而去。军资方面则是由离家供应,此外刘过也支持了不少。

凤尾那边是唐庚和离浩两位老将领头,他们半生征战沙场,经验丰富,只要兵力和军需跟得上,取胜的概率很高。反观昭觉这边,主将负伤,兵力只有一万余人,胜负难说。

程缘缘走后,宁苏缩回被子里。她想了想把破云剑掏出来,使劲晃了晃,没有反应。又往地上摔了两下,没有反应。她犹豫了一会儿拔出了破云剑,结果还是没有反应。剑还是那把剑。

宁苏自言自语道:“难道是我中毒后看见的幻象?不不不,那个妖怪和那些人脸明明都被吸进去了。听缘缘姐说她们到现场时只看见了我一个人。那些人脸都消失了。”

于是宁苏屈指敲了敲剑身,对着破云剑说道:“喂,你在里面吗?你活着还是死了?妖怪?你听得见吗?”

破云剑没有反应。

宁苏试探说道:“我给你五秒时间,你要是回应我,我就考虑放你出来。”

宁苏开始倒数,直到她数到一时,剑里幽幽传来一句吐槽,“别吵了,你连我是什么都不知道,还大言不惭说放我出来。”

宁苏:“哦,你没死啊。那我怎么做才能放你出来?只要你肯教我,我就一定学得会。”

金玉堂嗤之以鼻:“你还真是张口就来啊。我差点吃了你要了你的命,你不会忘记了吧?你会这么好心放了我?哼,人都是无利不起早唯利是图的,可没有不求回报的善意。”

宁苏没有立即回应。她想了一会儿,说道:“没错,几天前我们都想取对方性命,不过今天我们也可以为了彼此利益站到同一战线上。你替我杀人,我放你出来,这是一件公平的交易。你不用担心出来以后会被我再次收回去,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只要我们进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我们就相安无事。这桩交易你考虑一下。”

金玉堂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要杀什么人?”

宁苏:“很快北边就有一支十万人的军队穿过沙漠直击昭觉。我要你协助破云军杀了这十万人,保下昭觉。你杀不死,你的那些人脸砍不死也烧不烂,而且你的人脸上附有尸毒,这对你来说这应该可以办到吧。不过有一点,你不能对破云军和无辜百姓下手。一旦你有异心,我们这桩交易就自动无效。”

金玉堂冷笑道:“你不仅大胆还精明啊。答应我一个简单的条件,要我杀那么多人。好算计啊!”

宁苏笑道:“谬赞了!那合作愉快。”

金玉堂怒道:“谁夸你了?谁答应你了?你把我脸毁了还想我跟你合作,妄想!做梦去吧!”

宁苏:“这位妖......要是你想一直待在破云剑里也可以。我会给你找个没有人烟的峡谷,再挖个深坑把剑埋下去。放心,周围一定是青山环绕,流水潺潺,风水极佳。绝对没有人打扰你。”

金玉堂骂了几句后不情愿同意了宁苏的提议。

宁苏:“那我放你出来,我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金玉堂:“你一不小心就会死。死状非常惨。比五马分尸还要惨,估计全身是上下没有一块是好的。我之前说你是妖怪,但其实也不算是,你是人但是你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妖力。以你的凡人之躯根本不能承载这股妖力,所以总有一天这股妖力会冲破你的身体逃出来。这股妖力在你体内停留太久,你的身体得到了妖力的滋养。好处是你胜于常人,坏处是若妖力被强制抽离,你也会很快死去。”

“我发现还有一个可悲的点是,你不能也不会使用这股妖力。总而言之,你就是一个承载这股妖力的容器而已。你的血液里有妖力,只要你的血液碰到剑,这把破剑就会有反应。你再按我的心法和口诀凝神聚气就可以使用你体内的妖力。不过你要是无法控制住妖力,它就会让你当场爆裂而亡。”

宁苏听着金玉堂的解释,心里恍然。原来不是什么一生下来就有的怪病,原来不是妖怪,原来真的没有什么希望。宁苏蒙在被子里,“这样看来我冒的风险更大。这桩交易还是算了吧。你就当我没说过。”

金玉堂急道:“什么算了?不算不算,我刚刚的话有吓唬你的成分!你肯定不会死啊,你死了谁来帮我解开封印啊。你听我说听我说哈,你那个簪子可以保命的,只要你戴着它就肯定不会死的。”

宁苏将信将疑:“我试过用簪子去打你的人脸,根本没有效果。”

金玉堂:“我虽然不太清楚你那个簪子是怎么回事,但是!但是,你被镜妖拖进镜子里那天是书生用你的簪子救了你的。我不知道它是怎么用的,但我能感知到它上面有一股很强大很纯粹的力量。你可以试试把你的血滴到簪子上,簪子肯定会有反应的。”

宁苏试着用簪子的尖端刺破食指,在簪子上抹了一道血痕。簪子果然如金玉堂所说的那般,通透的玉簪发光了。

宁苏心惊,追问道:“你认识一个叫白寂的人吗?另外你是什么来历,为什么破云剑能封印你?你既然知道心法和口诀,为什么还会被封印?”

金玉堂恼道:“你怎么有这么多问题啊!什么人啊妖啊,不认识不认识,我一个都不认识。我们只是交易关系,你不要越界啊!你别磨磨唧唧的,做交易就爽快点。我帮你杀人,你放我出去。”

最终宁苏与金玉堂订了血契。若金玉堂起了杀心或是违背契约对破云军和百姓下手,金玉堂则会遭到血契反噬,命丧当场。反之宁苏如若违背契约也是一样的下场。血契结成后会在结契之人掌心留下血纹,至死才会散去。

宁苏用指甲刮着掌心中央的血纹,那个纹路深浅随着血液流动而变化。她哼了一声,说道:“你们妖怪是不是都有在人身上留记号的癖好。这种东西你们妖怪是怎么想出来的?”

金玉堂:“哼,你的认知还真浅薄。妖怪也就是你们人类起的一个称呼而已,在我们眼里,人类才是异类,才是你们所谓的妖怪。妖有先天和后天,有天地孕育而生的,也有嗜血吞骨而从人变成妖的。这个血契就是由一群人想出来的。他们为了求生约定互帮互助,哈哈哈,结果一个个为了活命把什么伦理纲常、品性道德全弃之不顾!”

“一群被丢进地狱的人合谋杀了一个人,然后分食。一直不停反复,直至最后一个人吃掉了所有人。他疯魔了,根本不记得自己是谁,分不清自己是男是女,慢慢地他发觉自己已不再能称为人了。于是他成了常人口中的妖怪。”

宁苏:“这就是你的来历吧。”

金玉堂:“关你什么事,别乱揣测。现在我教你心法和口诀,看看你能学几成。”

金玉堂所说的心法和口诀与宁苏所学的剑法有相通之处,她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慢慢摸到了一些门道。金玉堂虽然嘴巴臭了些,但都讲的都是要点,而她有了剑法的基础,稍加指点后便入门了。她成功把金玉堂从剑里召唤出来,虽然金玉堂很快又被吸回剑内,但按照金玉堂的说法,只要她勤加练习,她可以把这种临时召唤的时间延长到三刻钟左右。这种临时召唤只消耗她一些血液不会造成妖力失控。

练完心法口诀,宁苏趴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窗外已近黄昏,行人匆匆。她听到街上酒馆的叫卖声想起了她那个嗜酒的师父。

那日她看见破云剑把金玉堂吸进去后才发觉,实际上关于师父和师兄,她一无所知。他们到底是谁,来自哪里,是人是妖,她一无所知。师父已经死了,是她和师兄一起下葬了遗体,即使她想问清楚也无处去问了。师兄回了鹭洲,天高路远,即使她写信也不一定能送得过去,也不一定能收到回信。

不过她想明白了两件事。

其一,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也好,师父和师兄倾尽全力在救她。这世上爱她的人从未放弃过她,他们一直把她从死亡的悬崖边上拽回来。

其二,没有人,没有妖能救她。师父和白寂不管是人还是妖,他们应该比她更强大,可惜师父花了十几年的时间也救不了她。

宁苏挎着破云剑出了浩德酒楼,走过长街,越过人潮去追挑酒的小贩。小贩卖她二两酒,酒香醇厚,口感比不上浩德酒楼的酒,却很像扶风的酒。

“姑娘你是打酒给自己喝?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我这酒又烈,你恐怕受不了这酒劲。”

宁苏向小贩摆手,转身向着城外走去。

她想起十二岁闯竹剑阵时慌了神,越是想往外冲越是被剑阵束缚住手脚。从清晨到黑夜,她一直不得破阵要领,最后又气又恼,干脆扔了剑坐在原地不动。

师父问她:“宁苏,你想干什么?”

她答道:“我想破阵,可是我花了一天时间一点进展都没有。我根本就破不了这个阵。”

师父从阵外扔给她一袋子酒,“你花了一天时间就想着这些?你想的是你师兄花了两天破阵,所以你要比他更快。你想把每把竹剑的方向摸清楚,你想把每一步都计算好了再动手。你想要的是万无一失,你想把这件事做到极致。你想要的太多,可偏偏有舍才有得。你的脑袋太清醒,你盘算着得失企图找到最优解,所以才会次次错失破阵的时机。”

“先喝两口,把脑袋晃一晃。所有的竹剑你把握不住,那离你最近那一把呢?你凭什么不认为它会是破阵的关键呢?”

酒气沾越多,她的眼睛越清明,脚下的路越清晰。她身体没多少力气,步伐很慢,但每一步都很稳,很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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