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课下课后，北栀有点犯馋了，想去小卖铺又有点不敢，纠结着，她拍了拍李夏的肩膀问她去不去小卖铺，李夏摇了摇头说：“我第一节课下课才去了，钱已经买完了。”

李夏不陪自己去小卖铺，其他人不是不认识，就是不太熟，揣在兜里的一块钱被她抓紧又松开，松开又抓紧，踌躇了好一会儿，她也没决定好要不要去。

“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北栀可怜巴巴地看着李夏，卑微地祈求着。

正在给课本包新买的透明塑料卡通书皮的施兰闻言后皱了皱眉，看着北栀来回纠结的样子，很不理解。

不过是去买个东西，至于愁成这样吗？

“小卖铺就在一楼最右边那间小教室，你穿过二楼的走廊，从右边的楼梯下去就到了，这么近，有什么好怕的。”施兰冷冷地说。

“对啊，你自己一个人去吧。”李夏也赶紧说。

北栀有点尴尬。

也是，去买个东西而已，自己一个人去也没什么，快去快回嘛！

北栀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一把攥紧了口袋里的钱，腾地站了起来，出了教室，急急地往小卖铺跑去。

外面艳阳高照，教学前的香樟树却生得很高大，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繁密的枝叶在墙壁上印上婆娑的树影，也将阳光筛成走廊板砖上耀眼的光斑。

北栀低头盯着地上微微晃动的橙黄色光斑，一路沿着走廊朝前跑，马尾辫在脑后一甩一甩。

匆匆跑过了隔壁五年级两个陌生的班级，绕过在走廊上嬉笑打闹的其他同学，下了楼梯，进了小卖铺，她掏出一块钱买了一包五毛的辣条、三颗泡泡糖和两毛的腌萝卜。

把零食揣进裤兜，从小卖铺原路返回经过楼梯间的时候，北栀嘴馋了，迫不及待地撕开一颗泡泡糖扔进嘴里，酸甜的西瓜味在口里弥散。

她满足地眯起了眼，有个人正站在楼梯上，呆呆地看着她。北栀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抬头看去，发现是一个瘦小矮黑的男孩，长着一双斗鸡眼，看上去好像智力不太正常的样子。

对视了一眼后，她老老实实地低下头继续爬楼梯，可爬到最后一阶楼梯的时候，却发现男孩挡在自己面前，她往左他就往左，她往右他就往右，反正就是拦着她不让她走。

北栀心里一慌。

“让开，我不认识你，我要回教室。”她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斗鸡眼男孩，有点害怕，连说话声都比平时小了一度。

斗鸡眼男孩不但没让开，还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北栀窘在了原地，反应过来后又羞又急地想要甩开他的手，可男孩拉的紧，死活也甩不掉。

“你放手，不要拉着我，我不认识你！”

斗鸡眼男孩不管她怎么说，就是拉着不放。

北栀欲哭无泪，恶心得鸡皮疙瘩直往外冒，努力挣扎，可手却被攥得越来越紧。

“陪我一起去小卖铺买东西，买完了，我就放开你。”斗鸡眼男孩不顾她的挣扎，拉着她就要往下走。

“我不要，我不去！”北栀用力掰他的手。

她的挣扎引来了站在走廊外的几个五年级男生的注意。可他们只是看热闹，一点也没有过来帮忙的意思，还有两个勾肩搭背认识斗鸡眼男孩的男生调侃着说：“刘志你是看别人长得漂亮，看上别人了吧。”

这话一说出口，走廊上看见这一幕的几个男生都笑了，北栀又气又窘，满脸通红，急得眼泪在眼眶里团团转。

被叫刘志的斗鸡眼男孩被调侃后却厚脸皮地笑了，倒好像很光荣一样，甚至还想用左手去摸她的脸。北栀把头往后仰，一 把挥开他的手，“你再不放开，我就告老师了！”

北栀很想马上告诉老师，可是让她绝望的是，这个时候走廊里根本没有老师路过，老师这会肯定都在办公室，而她想告老师得先脱困才行。

“刘志，别人要告诉老师了哦，你还不放手，等下就会讨死……”那两个男生听到这话后乐不可支，勾肩搭背回了教室。

然而刘志完全没有被她的话恐吓到，可能是觉得现在下课，又没有老师，他肆无忌惮地攥着北栀不撒手，拖着她往楼下走。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北栀看见了从班上走出来的刘贵，他是邝燕以前的同学，还给了她一片口香糖，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而且他长得那么胖，力气肯定大，只要叫他过来帮忙，斗鸡眼男孩肯定会怕，到时候斗鸡眼男孩不放手也得放手！

刘贵不是说过吗，如果有人欺负她，就告诉她，他一定会帮她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北栀着急又大声地呼喊着刘贵的名字。

刘贵听到她的呼救声，朝她的方向望了过来，看到这一幕后有点犹豫，但还是慢慢走了过来。

“刘贵，你帮一下我，这个人我不认识，他拉着我的手不放，还让我陪他去小卖铺！”北栀皱着眉委屈示弱，她满怀希望地看着他，恳求他能够帮自己赶跑这个讨厌的斗鸡眼。

可和她预料得相反，刘贵看到刘志后像是被人用针扎了孔的氢气球，偌大的气势就这样慢慢瘪掉了。

刘贵认识刘志，知道他是大村子里的人。

他想如果自己今天管了这个事，没准转头这斗鸡眼就会告诉他们村其他的人，他们村好多读初中的男生，到时候一群人在路上围追堵截自己，要是被揍上一顿，岂不是吃不了还得兜着走。

虽然现在离开看上去有点没面子，但比起被打一顿总是要好得多。

想明白了这一点的刘贵悻悻地跟斗鸡眼男孩说了句不关他的事后就转身走了，留下一脸呆若木鸡满心绝望的北栀。

刘贵走了，现在没有人能够帮她了，楼梯间虽然有人路过，可都避之唯恐不及。

北栀又慌又怕，眼泪滑过脸颊无声地掉在了衣襟上。

刘志不在乎她哭不哭，甚至还要伸手摸她的脸，北栀蹲下身坐在台阶上，把脸埋进臂弯里，哭嚷着要告诉老师。

可斗鸡眼男孩看上去一点也不怕，攥着她的手想把她往下拉。

就在这个时候，刚好有两个男生从楼梯间上来。

“刘志，你又欺负女生。”说话的男生叫刘朗，和刘志同一个村，看到这一幕后有点生气，恐吓他说：“你别太过分了，到时候别人告诉老师，老师打电话给你爸，你怕不是又要被你爸吊着打一顿。”

“不怕，我爸打工去了。”刘志毫不在意地说。

另一个男生看他这样子也笑了，“这个人好胆大，老师都不怕，走吧走吧，也快上课了。”

北栀觉得说话的男生声音很熟悉，她睁着泪眼慢慢抬起头，发现是孔霄。

两人四目相对，孔霄一愣，眼睛看向刘志拉着她不放的手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腾地一下就火了。

北栀以为孔霄不会帮自己了，可没想到下一刻，孔霄就冲了过来攥住了刘志的衣领，怒气冲冲地让他松手。

刘志被孔霄的狠劲吓到了，但他还是死盯着孔霄，不松手，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样子。

孔霄比他高半个头，挥起拳头怒吼着问他放不放手。

和孔霄刚认识不久的同桌刘朗显然没有想到他突然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他看了北栀一眼，赶紧上前去劝架拉和。

他不可能真让他们打起来，毕竟一个是请他吃了零食的好兄弟，另一个是村里的人，虽然看不上，但也不能眼看着他被揍。

“刘志，给我个面子，放手！这女生是我班上的，又是他的朋友。”

刘志是个没胆子的，色厉内荏，刚才被孔霄挥着拳头威吓的时候就已经有点退缩想放手了，只是在强撑着面子。他们村子虽然大，上学的人也多，可是初中部的那些人都不太瞧得起他，觉得他这个人有点智力障碍，也不罩他，只是有时候实在看不过去他被欺负才出手帮忙，相较于他，他们更喜欢刘朗，刘朗这人会来事，而且刘朗的哥哥在上初二。

被刘朗这么一说后，斗鸡眼挂不住的面子也挂住了。他赶紧松了手，孔霄也松开了他。北栀终于自由了，手被攥了这么久，都攥红了。她松了口气，有些感动也有些无措。

“我是看刘朗的面子才不跟你打的，他妈的……”刘志嘀嘀咕咕，骂骂咧咧地往楼下走。

“你他妈的再说一句试试！”孔霄听到这话后气的想冲下楼梯去踹他一脚，刘朗赶紧拉住了他。

刘志回头看着孔霄一脸暴怒的样子，吓得一溜烟地跑了。

“唉别管他了……”刘朗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脑子不正常，这次以后他肯定不敢再欺负你朋友了，走吧，去班上，等下要上课了。”

孔霄状似无意地看了北栀一眼，没有说话，搭着刘朗的肩大咧咧地回班上。北栀低着头跟在他们背后，有点局促也有点不好意思，她从兜里掏出两颗西瓜味的泡泡糖，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叫住了孔霄。

孔霄回过头来，眼睛却瞟向一边，有点不好意思，“怎么？”

“谢谢你，”她顿了顿，“帮我赶跑那个人。这个给你们吃……”

北栀把手里的泡泡糖递给他们，刘朗倒是不客气，笑着收下了。孔霄却有点别扭，“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我又不是为了这个才帮你的。

北栀有点尴尬，手僵在半空，不知道该怎么办。

上课铃突然响了，不管了，北栀急得拉过孔霄的手，把泡泡糖放在他手心，匆匆跃过他们，先跑回了班级。

孔霄回头看着她急匆匆的身影，盯着自己手上的泡泡糖，眼睛亮了起来。

连上了两节数学课后，苏老师踩着点来班级放学，教室里本来有点吵，老师一来就安静了。

“还没说放学呢，书包就背起来了！这么急着往外跑，赶着去捡宝啊，你家有什么好东西等着你啊？”苏老师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那些已经背着书包的学生，吓得他们赶紧脱下书包乖乖坐好。

苏老师瞟了班上一眼，严厉地说：“都给我坐好，什么时候安静下来了，什么时候放学！”

大家都很想放学，看到隔壁几个班的学生像出笼的鸟儿一样背着书包欢快地从窗外路过，他们的心里都有些蠢蠢欲动。可是越骚动苏老师就越不会放学，他们被迫压抑住内心的渴望，乖乖地坐在座位上，屏息敛声，生怕呼吸大一点，就会惹恼老师。

前后门和窗边都有其他班的学生站着等人，有外班的学生不明白情况，隔着窗户问教室里的朋友怎么还不放学，坐在窗边的女生抬头迅速看了一眼讲台，为难地低着头，想说又不敢说。

苏老师眼尖，看到这一幕后直接就冲过去把前门给摔了，对着窗外吼道：“别在我班门口站着！”

哐当一声巨响，把门外等人的学生吓得作了鸟兽散，班里的同学也吓了大跳，大家惆怅地皱起了眉，小脸上写满了忧虑。

他们担心自己的伙伴被吓跑后不会等自己回家，如果不等了，那么远的路，他们就得一个人走。

北栀也很焦虑，也许爷爷这个时候已经在校门口等她了。

“给我安安静静的坐好，都不准说话！你一个人说话，浪费的是大家的时间，一个人一分钟，四十个人，就是四十分钟！”苏老师抱着手愤愤地说。

就这样过了五分钟，等到全班如死水一样沉寂下来后，她才清了清嗓子，布置今天抄写生字词语的语文作业、安排值日生搞卫生。

“座位今天来不及排了，明天再排下座位，班干部也明天再选了，今天打扫教室卫生的值日生，就第一大组前两排这三个女生先搞一下吧。”苏老师指着李夏施兰和北栀三个人说，“记得把教室打扫干净一点，搞完卫生把门锁上，其他同学放学吧，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说完后，老师就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

终于等到了放学，其他人赶紧背起书包急冲冲地往外跑，眨个眼教室里就只剩下了她们三个。

北栀耷拉着眉毛，一脸忧虑，本来放学就够迟了，还得搞卫生，也不知道爷爷在没在校门口等她，如果没等到她会不会来教室找，如果直接回去了那可就糟糕了。

李夏和施兰也开心不起来，本来想着和认识的人坐在一起，没想到这么倒霉，早知道就不坐第一大组第一排了，真是后悔死了。

“我们快点把卫生搞完吧，早点扫完早点回家。”李夏催促着她俩。

“北栀你扫第一大组，施兰你扫第二大组，我扫第三第四大组，等下你们两个去倒垃圾，我来锁门好不好？”

她们对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