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心学校的新生活就这样开始了，除了周一早上升旗仪式不用上早自习外，其余四天都要。上午上四节课，十一点五十放学，下午两节课，两点上课，三点半放学。初中部下午比小学部多上一节课，要到四点二十才放学。

爷爷让北栀下午等南楚她们放学后再一起回家，刚好朋芳也要等朋杉姐放学回家，北栀拉着朋芳一起去姐姐她们班外边等了两天。只是等待的过程里，总会有不认识的初中男生看她们长得可爱，摸她们的头或者脸。

朋杉他们都有点怕这些坏学生，更何况她们两个小学生了。看见这些人高马大的初中生站在自己面前，她们只能胆怯地低下头。

更何况，有些男生还是爷爷教过的学生，在乐平的时候就认识她。北栀怕惹上麻烦，再加上南楚姐她们放学实在太迟，走路又慢，她都没办法及时赶上五点半的动画片。

到第三天的时候，她决定以后下午放学都不等她们了，自己一个人走。

没有什么事情比动画片更重要。

可去初中部等了两天，祸患终究还是埋下了。星期五那天早上去学校，她就被一个不认识的高高瘦瘦的男生拦在了路上。

北栀当时正亦步亦趋跟在邝清姐身后，这个男生走在他们队伍前边，回头看见她后就停了下来。等她们一行人走过来后，他抓住机会拦住队伍末尾的北栀，把她和前边的人隔开。

她往哪儿走，他就往哪儿挡，北栀急了，让他走开，他不说话，也不走开。

北栀不知道他拦住自己要做什么，这个男生看上去是初中部的，她又不认识。

她急得叫了一声邝清姐，希望她能帮自己一下，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邝清姐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和村里另外两个姐姐头都没回地走了。

北栀看着她们的背影，又慌又急，可男生紧抿着唇，还是不说话，就这样执拗地拦住她不让她走，她不敢推开他，也不敢和他起争执。

就在她满心害怕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南楚站定了脚，皱着眉回头有些不耐烦地看着那个男生。

其他人看到南楚停下来，也停下来不走了，但是她们都只是看着南楚，也没有来帮忙的意思。

北栀求助地看向南楚姐，但没有出声。她怕自己喊了南楚姐，南楚姐也不会来救她。

下一秒南楚姐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当所有人都不管不问的时候，南楚姐一把拉住了她拖到自己身后，昂着头狠狠地盯着眼前的男生。

“张强，你一个大男生，欺负读小学的女孩子，你好意思吗，好狗不挡道你知不知道？”

“我哪只眼睛看到我欺负她了，你他妈才是狗，贱不贱啊，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男生被突然杀出来的南楚气得跳脚，一张脸都扭曲了。

“她是我妹妹，是我村里的，就和我有关系！”面对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经常打架，脾气又不好的张野，南楚心里还是有点发怵，可是再慌，她也努力保持着面上的镇静。

北栀低着头躲在南楚姐身后，害怕地揪住南楚姐的衣角。她不是没有感受到南楚姐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可是再颤抖再害怕，南楚姐也没有退后一步，放弃保护她。

南楚明明可以像其他人一样不管她的，可是她不但跑了过来，还这么强硬地护住她，说她是自己的妹妹。

北栀听到这一句话，心中一暖。

“她什么时候是你妹妹了，她是北老师的孙女，我怎么就不认识她了！”

“你还知道她是北老师的孙女啊，你良心被狗吃了，北老师教了我们五年，你就这么对他？”

这个时候，邝清她们终于不再坐视不理，赶紧一拥而上跑过来帮忙。

面对南楚的咄咄逼问，张强一时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红，难堪又下不来台，最后气得朝地上啐了一口口水，骂了一句“不要脸的婊子”后就转身走了。

挑事的男生终于走了，大家都松了口气。南楚姐绷得笔直的背终于弯下来了，她扶着微微颤抖的腿长吁了口气。

“没事了，我们走吧。”南楚站起身来，故作轻松道。

邝清皱着眉叹了口气，“你刚才太猛了，你怎么这么敢，万一他打你怎么办！”

“不是没打嘛……”南楚如释重负地笑了，“而且，总不可能就真的不管吧。”

北栀知道是自己给大家添麻烦了，如果不是她，今天上学路上也不会碰到这样的事，还好那个男生没有打人。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南楚姐才好，只能低着头一个劲儿地跟南楚姐说谢谢。

“好了，不用谢了。”南楚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答应过你奶奶要照看你的，说到就得做到，不过小栀，”南楚顿了顿，正色道：“这个学校很乱，我们以后如果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学着自己保护自己了，知道吗？”

北栀心里一沉，垂下眼眸，无声地点了点头。

如果说上学路上发生的这件事情只是给她的心情罩上了一片乌云，让这一天的头没开好的话，那么接下来的这一整天，都因为这个没开好的头而急转直下。

上午第一节课，苏老师拿着戒尺，抱着昨天交上去的一沓作业本满脸不悦地进了教室。

没等班长喊起立，大家问好，苏老师就把那沓作业本哐当一声丢到讲台上。

大家都被这哐当一声巨响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老师。

苏老师今天穿了一条好看的红底白花的连衣裙，但从她拧着眉一脸阴沉的脸色可以看出她的心情并不像裙子那样美丽，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像是暴雨前阴云密布的天空，沉沉地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我布置作业的时候是怎么说的啊！我说把第一课的生字每个抄十遍，拼音写一遍，你们这些人有没有听课？你们脑子是有问题吗，我讲这么清楚还不会，是只猪也教会了！”

苏老师气势汹汹的尖利指责声把班上的同学都吓了大跳，大家被她阴沉的脸色吓得规规矩矩地坐在座位上，半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惹祸上身。

苏老师把倒放在最上面的那七本作业拎了出来，猛地往讲台上一抽，“你看这些作业，五花八门，写了还不如不写！我反复给你们讲那么多遍都没用！写错的、写串行的、偷工减料的、十个生字写五个的、一个生字写一遍，拼音写十遍的、用半页纸写的、涂涂改改圈圈画画的……你们能不能给我用点心！”

苏老师烦躁地拿起讲台上的戒尺，“吴瑕，把那些作业发下去，下面这些写的差的被点到名字的同学上来领手板，把本子拿回去重写，写不好再重写，重写到写得好为止！”

老师拿起那几本作业开始点名，大家心里都有些提心吊胆，担心着那几本写的差的作业里有自己一份。这种悬而未决的时候最令人恐惧，就像是在脖颈上挂了一把刀，你都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掉下来宰到自己。

“刘志鹏、任军、任丰……”

被点到名字的同学一一走到讲台前去领罚，他们低垂着头满心害怕，可是再害怕，老师的板子还是噼里啪啦无情地落了下来。

等到他们咬着牙忍痛攥紧拳头回到座位上时，其他同学已经从学委那拿到了自己作业，大家都松了口气。

只是这些人中不包括北栀，因为她没有拿到自己的作业本。

刚才在很多人都担心被苏老师叫上去打板子的时候，她其实心里并不怎么忧虑，因为她听清楚了苏老师的要求，并且在写完以后认真检查了两遍，虽然不能说是十全十美吧，至少自认为自己作业写的干净整洁，基本没什么错误。

可是现在，眼看着身边的同学都拿到了自己的作业，只有她没有！

她不由得心慌起来，在座位上坐立难安，担心得直跺脚。

不可能啊，为什么她的作业本会不见了啊，她明明交上去了啊……

难道是没有写好，还在老师那？北栀的心里一沉，恐惧感一瞬间淹没了她。

但随机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可能的，如果她没有写好，老师会喊她上去打板子的，苏老师没叫她，就说明她的作业本不在老师那啊。

北栀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焦急的目光在班上四处搜寻着自己作业本的身影，她很想问问学委还有他们这一条的小组长有没有看到自己的作业本，她明明很早就写完交过去了啊，可是他们的位置都离自己有点远，她一时间没办法问。

就在她左顾右盼，满心焦急的时候，讲台上的苏老师正冷冷地盯着她。

“班上一共四十八个同学，作业只交了四十七份！刚才打板子的那八个同学至少还写了，还有一个同学的作业本我是压根就没看见！作业都不写不交，你说你还来学校读什么书？哪个同学没交作业的，你自己给我主动站起来，我就不点名了！”

原本还有些说话声的班级顿时安静下来，如果说刚才大部分人心里还有点儿担心害怕，那这会儿拿到了自己的作业本看到上面批改的等级后，他们就彻底放下心来了，虽然现在的教室依旧是死水一般的寂静，但这寂静和之前的相比，人人不再自危，而是多了一份看热闹的心。

北栀低着头，心里特别慌乱，她的作业本不见了，苏老师刚刚说少了一份作业，话里话外，她总觉得苏老师说的是她。可是，不可能啊！她明明交了作业啊，小组长也收了，她很想举手告诉老师她的作业不见了，可是她又不敢。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流逝，她的心里越来越害怕，也在犹豫着是不是要站起来。

“上次呢就逃卫生，这次好了，直接作业都不交了，你还来学校读摆子书啊，劳动劳动不搞，作业作业不写，你这个女孩子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没想到懒得要死，刚才还在座位上扭来扭去，这看下那看下，这会就低着头无声无息了，说的就是你，北栀！让你自己站起来不站，非得我点名是吧，给脸不要脸了是吧！”

北栀心里咯噔一下，身体一颤，她没有想到苏老师说的真的是她，慌不迭地赶紧站了起来。

班里一些同学也没有想到她会不交作业，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出来。

“我问你，你的作业呢！”苏老师一脸愤怒地看着她，大家的视线也顿时集中到了她身上。

北栀面红耳赤地摆了摆手，慌忙跟老师解释说自己的作业交了。

“交了？你交到哪里去了，那么多本作业没一本是你的，你说你交了，你交了我怎么没看到！”

面对苏老师严厉的质问，她整个人都有点哆嗦，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老师我真的交了，我很早就写完了，交到小组长那里，华湘也看到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作业本不见了！”

华湘赶紧站起来帮她作证，“老师，北栀真的交了，我看到她写完交给方朋的。”

苏老师拧着眉，脸色不悦地看向他们这条第五排的那个男生，“方朋，她说她交了，作业本呢？”

叫方朋的男生站了起来，低着头怯弱又紧张地说：“老师，她是交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作业本不见了，我把我们这一组的作业本都数了一遍后才交到学习委员那去了，一共六本，她的那本也在。”

“那这作业本哪去了？”苏老师有些烦躁地瞪了北栀一眼，这时学委突然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喊了句老师。

“我发现我桌子里还有一本作业本，可能是交作业的时候太着急不小心落下的，对不起啊老师……”吴瑕咬着下唇，一脸愧疚地走过来把本子交给老师。

苏老师皱着眉不悦地叹了口气，“你呀你，这次就算了，下次要注意一点，平时那么细心的一个人，不应该犯这种错误。”

“知道了，谢谢老师。”吴瑕低着头小心翼翼回到座位坐下。

苏老师有点儿烦躁地翻开作业本扫了一眼，从包里拿出一支红笔随便改了，递给北栀，“好了，作业本也找到了，拿下去吧，完成得还可以，就是这字写的太小了，蚂蚁一样，看都看不清，下次写大一点，别写这么小。”

北栀喏喏点头，低垂着头把作业本拿了下去。

她原本以为语文课上的这场乌龙事故已经算是今天最倒霉的事了，却没有想到同样的悲惨遭遇还发生在下午的写字课上。

负责教大家练正楷字的老师看上去比爷爷小不了几岁，头发花白，表情严厉。他一进教室就让大家把课本摆在桌子上，给他检查。

当同学们纷纷把课本摆在桌子上给老师检查的时候，北栀却慌得满脑门的汗，她连翻了两遍，都没找到自己的课本，顿了顿后才想起昨天晚上整理课本的时候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