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听到北栀一个人的声音,他们三个的声音被完全盖住了。
念了两句后北栀也意识到了,她有些尴尬地把话筒往中间靠了一些,其他人凑近过来,顶着尴尬继续朗诵。
可这样也没有什么用,阶梯教室里还是只有她的声音。
顾不上观察观众是什么反应了,他们草草结束了这一次朗诵,满面羞惭回到了座位。
万般辛苦都付与流水,姹紫嫣红开遍,却剩残垣一片。
懊悔和尴尬像疯长的爬山虎,一瞬间爬满了他们的心。
尽管其他人都在努力安慰他们,可台上那失败的几分钟还是深深地刻在他们四个人心里。
一次无能,百次无用。
北栀跌入害怕的深渊。
“台上就只有一个话筒,你们想想等下要怎么讲。”彭季叹了口气说。
陈悦葵转了转眼珠,和其他人讨论了一番。
最后她们上台的时候,把队形从横一字型改成竖一字型,并按照朗诵的次序排好。
每朗诵完一段就把话筒递给下一个人,然后默默退到一旁,等到都朗诵完后,她们的队形又自然而然变成了横一字型。
最后,她们在掌声中手拉着手向观众鞠躬谢幕。
北栀为她们出色的表现感到欣慰高兴,但心里还是难免有些小失落。
她其实也很想,真的很想能够赢得大家的赞赏。
不出意外的,他们组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没选上,陈悦葵她们得了第一名。
带着满腔失望回到了班上,但让北栀意外的是,班主任却并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责怪她。
李老师表扬了陈悦葵他们组,也为他们及时调整队形,以优秀的表现为班级争光,斩获第一名而高兴。
她带头用掌声对他们表示了赞赏,底下的同学与有荣焉,随之掌声雷动。
陈悦葵像凯旋归来的战士,身披荣光,以灿烂的笑容弯腰致谢,回应了大家对她的肯定。
北栀羡慕又落寞。
班主任对她寄予厚望,可她还是搞砸了。
记得小学的时候,班上有些人总拿‘白痴’这个外号取笑她。
北栀发自内心抵触厌恶这个谐音外号,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变成了他们口中的白痴,不然为什么反应那么慢,做事那么钝呢?
一个人这么觉得也许是错的,但当很多人都这样认为的时候,她是不是真的和他们口中所说的一样?
北栀的心被回忆和现实拉着不停往下坠。
心里的黑洞深不见底,她永远没有着落。
只剩下下坠的恐慌和不安。
就在这个时候,李老师突然点了她和其他三个伙伴的名字。
北栀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低着头准备迎接预想中的批评和数落。
没用、蠢、白痴、一点都不懂事、烂泥扶不上墙,就你娇贵,贱不贱啊……所有从爸妈、同学和苏老师口里说出来的恶毒词语已经箭在弦上。
她知道尖锐的箭头马上就要朝她飞刺过来,扎穿她的身体了。
可不可以放过我?她在心里无声地呐喊。
过去的那些伤害还没有释怀,那些被扎穿的窟窿血肉淋漓,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去填满……
她认命地闭上眼睛,准备引颈就戮。
但是没有,那些话没有响起,李老师没有骂她。
耳边乍然响着清脆又单薄的掌声,北栀惊愕地抬起头,李老师鼓着掌,微笑着看着他们。
她的笑容像她的名字一样灿烂、温柔。
“其实这一次朗诵,我知道北栀你们四个人也付出了很多的时间和精力,你们排练了很多很多次,在一遍又一遍的练习下,肉眼可见的,朗诵的水平也越来越好。今天的失败其实不怪你们,毕竟我们事先也没有想到只有一个话筒。学校条件有限,我们也没办法提前拿着话筒练习,一些精心设计的动作也没办法做出来。老师觉得,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有句话怎么说的,失败是成功之母,所以现在的失败是为以后可能到来的成功攒经验。”
“你看之前我说学校要举办朗诵比赛的时候,你们四个人都不敢举手参赛,现在你们都敢站在班上和阶梯教室去表演了,这就是一种成功啊,你们挑战了自己,战胜了怯弱,所以我觉得你们也应该得到掌声,很多时候,不只是成功需要赞美,努力过后的失败也值得赞美。”
李老师的话音一落,掌声像夏天的大雨倾盆落下。
扑面而来的掌声像熏人的热浪,北栀看向李老师,表情错愕。
李老师站在那里,目光温柔,表情平静。
北栀眼眶通红,内心酸胀不已。
她低着头,用刘海遮住自己的眼睛。
沉寂已久的黑洞里绽出了一丝光,她的心被托着颤巍巍地向上。
浅蓝的纸页上啪嗒一声,落下了一滴透明的雨,温柔地皱出一片深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