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的话,反正距拍卖还有的是时间,之后才是晚宴,多无聊啊。你饿不饿呀,要不要我带你去吃点好吃的?”
慕明晓摇头,出师不利的女人倒不气馁。
她略一沉吟,很快道:“好吧,那就请跟我走吧,我想到一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
慕明晓眨巴眨巴眼睛,尽力让声音贴合自己现在的皮囊:“哪里呀?”
“鉴赏厅,就在不远处!”
说着女人转头,让友伴候在原地,自己在前方引路。
闻言的慕明晓的确起了兴趣。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一场寿宴吧?
还拍卖,还鉴赏?到底什么才是主题?
心下想着,慕明晓迈动着小短腿,动作却不慢,把言纪看得几次张嘴想说什么,又找不到时机。
很快他们来到传说中的鉴赏厅,无数名贵物件陈列一室,字画沉淀古老气息,珠宝们交相辉映,满堂华彩。
女人介绍道:“陈老先生的一些亲朋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到场,便早早把寿礼送了来。老先生见惯了好东西,不忍这些礼物放到库房吃灰,遂搭建了这么一个小厅,邀所有来宾共赏。”
话虽如此,但在自己的生日宴把这些非富即贵的礼物摆出来让大家看,很难说是什么用意。
慕明晓只在意这当中有没有记忆碎片或者申请表的线索,面上装出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女人看上去还想介绍,然而言纪不动声色地上前:“这位女士,多谢您为我们少爷带路,稍后我会在夫人面前汇报少爷的去向。”
言外之意,你的好记着了,这里用不着你了。
女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您,您知道我的……”
她竟是对一个保镖用上了敬称。
言纪回以冷淡的语调:“当然,您的这番善心,就算我不提及,也会有其他人将消息带给夫人的。”
达到目的的女人爽快接下这封逐客令,笑容愈发浓烈:“您客气了,小公子如此可爱,忍不住就想帮帮他。看来这里的气氛很得他心意,我这个门外汉就不班门弄斧,在这碍眼了,祝小公子玩得开心。”
说罢识趣地离场,把一个工具人的属性发挥到了极致。
此时鉴赏厅并没有其他的观者,或许是炫耀的意味和金钱的铜臭太过浓烈,倒方便了二人的探索。
“看这些东西,这位陈老先生爱好甚广,修养很高的样子。”
慕明晓踮起脚观赏着一众藏品,历史的气息实打实,奈何场合有些不对。
与其说是展示家族底蕴,倒更像是守财奴以此作为震慑。
言纪嗤一声:“涉猎甚广是真的,因为他们这些人需要这些道具来填充门面,至于自身涵养,有的说一知半解都抬举了,真伪好赖都不怎么会分的。”
“你知道这个人?”
“是啊,只是碍于规矩,讲不了更多。”
言纪眼神扫到一处,嘴角又带出冷笑的弧度:“话说早了,陈氏这对父子根本就是一路货色,没有任何艺术细胞,逆位塔罗牌也敢往寿宴上摆。”
“还是和钱财最为密切的星币。他不会是在咒他老子吧?”
“什么牌?”
慕明晓顺着他的视线去看,只能瞅到反光的墙壁。
慕明晓:“……”
想他曾经,什么时候为视角烦心过?
言纪却已经弯下身:“我抱你起来看吧?”
前混子现冒牌保镖花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自己音色里的蠢蠢欲动。
“麻烦你了。”慕明晓也不推脱,毕竟这么一会他都转了几个人的怀抱,一回生二回熟。
于是言纪伸出手,将其稳稳环在臂弯里,如同抱了个大号的手办,手感一绝。
慕明晓只觉视线骤然开阔,终于见到言纪口中的塔罗牌。
是个身着红衣的男人,头顶一枚金币,脚踩两枚金币,怀抱一枚金币,身下的箱子亦是极其华丽,把有钱人三个字演绎地淋漓尽致。
只是画面被倒了过来,慕明晓歪着头分辨了半天才能看清。
“星币四。”他说着,又问,“我想,塔罗牌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应该算不得大众?”
“他们多半更倾向于找得道高僧。”
“那么,这就绝不可能是陈家放在这里的,抛开别的不谈,图画正反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言纪跟着正经了表情:“你这样一说,好像它确实是突然出现的。”
“那就是来自空间的提示了。”慕明晓拍板道。
闻言的言纪忽然眼睛一亮,指着画面里男人头顶的金币说:“领队你看,这个像什么?”
他话题转移的太过生硬,连慕明晓一时都没跟上:“额……帽子?”
“不不不!”言纪摆手,复又比划起来,“你看这金币,位于高处,散发着光芒,像什么?”
话说到这,慕明晓也明白了,这个队友是把你比我猜这个活动又捡起来了。
高处……他忆起起言纪之前指天的动作,星星?
不,如果是这么简单的答案,按照空间对他们的禁锢,他应连抬手这个动作都做不出来。
慕明晓说:“你在外面指了天,回了宴会厅里却没有做这个动作,是因为不能吗?”
言纪点头如捣蒜。
慕明晓自言自语:“高处,发亮……灯,它像一盏灯……我知道了!”
他左手猛锤右手心:“那幅画的名字是关
灯!”
最后两个字顺利吐出,也让慕明晓为先前的猜想打上补丁,这是能说出来的,只是要他们两人共同猜出而已!
“就是这样!”言纪亦是兴奋,不过因为抱着慕明晓,不好做什么大的庆祝动作。
最后空闲的左臂紧握成拳捶捶胸口:“我就说我们俩的组合无敌嘛!”
“这话说出来,你这个当事人不害臊,我听着都掉一层鸡皮疙瘩。”
阿翼再度现身,搓了搓手臂满脸无语,慕明晓看他除了嫌弃没有其他情绪,道:“阿翼,你听到关灯这两个字,有联想起什么东西吗?”
阿翼摇头,表情十分真诚。看来关键还是在那枚记忆碎片上……
慕明晓思索到一半,眼前忽然一花。
抬头一看,是被他短暂隐藏的任务栏卷土重来了。
还换了题型,一副准备完全的样子:请在1个小时内找到证明宴会厅展览的《关灯》并非真迹的证物(人),并公布于众。超时未完成者逐出本世界,再不许进入。
言纪低头,看怀里的人盯着虚空出神,问道:“怎么了?”
慕明晓将题干复述,说完揉了揉眼——事先声明,他只是感觉睫毛进眼睛了,没其他意思。
然而那行字却莫名又震颤了起来,活像看到了什么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三秒后,那个1跳了一跳,变成了2。
慕明晓:“……”
他一时无言,而这几秒的无言甚至让那行字人性化地流下几滴汗。
一行更小的字被打在了下方:不能再讲价了,我也是有底线的。
慕明晓:“……”
有没有可能我方才并没有这个念头,你这样一说,我反而很难控制住得寸进尺的心啊。
他那一哭这么管用的吗?
“这是觉得我们闲逛不干正事,来催进度的?”
言纪撇了撇嘴,慕明晓满脸复杂道:“或许不是,它刚刚改了时间,多给了我们一个小时……可能误会我又要哭了。”
这话让旁人来说,言纪必须回他一个“你觉得我看上去像傻子吗”的白眼。
但如果对象是慕明晓,他也只能凝噎一瞬,而后淡定道:“人之常情。”
虽然但是,并不想感到荣幸。
阿翼在回答完慕明晓后又不见了,好像只是来埋汰言纪和吸他的慕哥哥。
美术生看着那张和整个背景都格格不入的塔罗牌,深觉自己的审美受到了极大的挑战:“还以为提示能起多大的作用,完全被自己主人忘了个干净嘛。”
话音一落,塔罗牌似是不堪其辱,竟是当场化作一捧光尘消散。
言纪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闯祸了,慕明晓却露了一点笑:“我却觉得,它还有其他的用意和暗示。星币四的逆位……是个有趣的牌面。”
言纪又没及时接上他的话,陷入了又一回的失言。
好在慕明晓也不在意,继续专注起主线任务的推动:“从题干来看,它已经给那张画定性了,不过我挺好奇,这么大个寿宴,来往都是知名人士,至于弄这么一出吗?”
他站在理性角度思考。关灯这幅画算不上热门,但也是几个世纪前的产物,所表达的思想也挺深刻的。
这是一幅长方形的画作,主角衣衫褴褛,一个人在昏暗的地道里抱着个大家伙缓慢爬行,脸上的欣喜若狂让观者不禁猜测,他这是在地底找到了什么稀世宝藏?
他怀里确实躺着一尊巨大的人型雕塑,材质并非金银玉器,而是最普通不过的石头。
脚部的位置,甚至露出了里头裹着的白骨。
只要有盏照明灯,他就能发现这一切。
但很可惜,没有,画像最上方那盏电灯处于损坏状态,并不能为这个可怜鬼点拨迷津,指引前路。
画的大致内容就是这些,主角的结局不难想象。在没有空气,没有食物,没有照明灯的地道拖着一尊巨大的石像,能活过二十四小时就算幸运。
且就算他万般好运出了地道,在看到雕塑的全貌,发现自己费尽力气,不过带出了一堆石头和白骨的时候,即便身心还健全,灵魂必然要承受比死还难受的酷刑。
这自然是一幅很具有教育意义的油画,也的确与小孩子,与这场寿宴格格不入。
但……假货?都有能力办这么大个宴会宴请四方名人,特意展出的画是水货,与其说招笑,用动机不纯反而贴切。
慕明晓掌握的知识里并不包含关灯真迹的栖身之地,很大可能成为了私人珍藏。
根据先前探到的情报,稍后举行的拍卖会,重头戏必然在这幅画上。
上陈家这条船本来就是冒了险的,若是当事人知道自己当了一次小丑的回报,只是一张包装精美的空头支票,那可是真的乐子大了。
怪不得会安排这样一个任务,预备上演这样一场邪不压正的戏码。
“你觉得荒诞对吧?我也觉得,可有时候事实就是比小说还要荒诞不经。”
言纪却不以为然,眼含讽意道:“而且结合一下这场寿宴的根本目的,这幅画想要表现的内涵,看似不搭边,不是完美符合它的主旨吗?繁华锦绣皆为假面,见不得人的东西只能藏身在不被光亮照耀的地方。”
他并不掩饰自己言语的刻薄,脸还是那个混子的,但这身衣服上身,好像也给他附加了一些凛冽冷然等从前和他完全无关的气质。
慕明晓点点头:“你说的也有理,不过这些名门世家的恩怨和我们的任务没有关系,两个小时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总是要做些准备的。”
“我以为领队你会采取拖字诀,毕竟我们真正要上心的是记忆碎片,既然已经知道了画像的真身,不如趁热打铁。”
言纪说着,手指了指天花板——真名已经被宣之于口,相应的禁锢自然松懈几分:“名字都猜出来了,碎片藏身处也就剩下那么几个可能。你我联手,研究出让那个破翅膀感应到碎片的方法肯定有够迅速,说不定我们能成为最快离开的那个。”
慕明晓摇头提醒他:“公布赝品画作是这个世界的主线任务,找到记忆碎片是我们的委托任务,我们真正的任务——”
他拉出前胸口袋里的东西给他看:“我们那么多的申请表,还一张都没有找到呢。”
这可是关乎无数老生返校第一天,能不能喝上热水、洗上热澡的大事啊。
经他一说,言纪也总算想起来了,慕明晓继续说:“而且在没有和其他世界同学取得联系、或者说了解到他们当下情况前,我个人的建议,最好不要贸然结束这个世界的任务,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言纪已经不惊讶他的这番发言了,他苦恼的是:“领队你有这样的好心,他们却未必有这样的觉悟。”
“称不上好心,也不至于用觉悟形容。之所以出发前没把这个建议说出来,是因为这只是我拿来约束自己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