蝙蝠侠把琴酒说的话听了进去，但也没完全听进去。

他总是对自己的观点和想法有些特别的、不容置喙的自信和固执。

甚至有的时候，蝙蝠侠的自信几乎可以被称为自负了，只是他经常反省自己的方案计划，却很少反省自己这份过度的自信。

——这就是为什么他现在沉默地站在杰森面前。

穿着蝙蝠装。

“我认为你现在应该在韦恩庄园。”话一说出口，蝙蝠侠就有一种很强的既视感，仿佛他不久之前曾经跟谁说过一样的话。

而旁边和他一起夜巡的琴酒听到这句话之后嗤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因为这句熟悉的话想起了什么，还是因为蝙蝠侠没把他提醒的话当回事，以至于直面了孩子深夜离家夜游现场。

这让他微妙地感觉到了一种因为“怎会如此”而产生的头疼。

“我睡不着。”杰森不以为意地回答。对于从小在哥谭最混乱的地方长大的孩子，晚上睡不着跑出来溜达两圈，熟悉环境顺便看看有没有门路赚钱真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之前就是这么遇到蝙蝠侠的，也是这么发现古恩太太背地里的勾当的。

他是真的不认为这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也可能是已经把危险当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

杰森想了想，觉得蝙蝠侠可能是担心他现在上学，白天精力不够，于是反过来宽慰了他一句：“放心啦，我白天有认真听课，而且我的功课都做完了。”

毕竟他是真的很珍惜现在能够上学这件事，虽然基础比其他人差了些，但天分和努力摆在那里。

甚至对于杰森来说，功课没做完，他是不会出来夜游的，知识比可能毫无收获的夜游重要很多。

（我一直觉得杰森很像拉文克劳和格兰芬多的结合……大概就狮鹫那种感觉哈哈哈）

被杰森的话一堵，蝙蝠侠一时间无语了，他想表达的明明不是这个，但是此时此刻他竟也说不出什么话反驳——蝙蝠装似乎会影响他的语言能力，以至于他总是在蝙蝠侠的状态寡言寡语、词不达意。

在头脑风暴了二十秒之后他放弃了脑子里大段大段的文字和劝导，简化成了一句话：“总之，你不应该在这里，回去睡觉。”

杰森不服气地撇了撇嘴，但是也没有说什么，任由蝙蝠侠把他拎进蝙蝠车，然后一路送到韦恩大宅门口，甚至蝙蝠侠还特意嘱托了琴酒把他送回他的房间。

此时此刻的蝙蝠侠觉得，杰森应该不会再一次这么随随便便地跑出来了。

毕竟他已经强调过了，不是吗？

杰森能看出他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他跟迪克强调过的事情，迪克就不会再做了。

于是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杰森也会如此。

然而并不是事事都能如他所料的。

杰森和迪克不一样，他是生长于犯罪巷这种地方还能活得有滋有味的孩子，他错过了培养规则意识最重要的那几年，所以……他总是不太听话且过分有主见。

蝙蝠侠这个熟悉犯罪心理学却不熟悉教育心理学的家伙想当然地认为孩子都是差不多的，迪克很听话，杰森也会很听话。

但是一个会撬蝙蝠车轮胎的孩子真的会对命令言听计从吗？

更何况，迪克都因为和蝙蝠侠吵架离家出走了，也不知道蝙蝠侠哪儿来那么大自信认为自己能够理解和教导好一个半大孩子。

于是没过多久，杰森第二次夜游就成功地，又一次给他搞了个大的。

——他把蝙蝠侠的马甲撕了。

不得不承认，当有一个动手能力超级强的半大孩子因为睡不着觉夜游的时候，家里的公共区域如果有暗道是相当危险的。

就比如，杰森意外发现了客厅里通往蝙蝠洞的暗道机关，而巧之又巧的是，因为蝙蝠侠夜巡刚回，没有人注意到杰森打开暗道的瞬间和他因为好奇溜进去的身影。

好吧，现在情况有点尴尬了。

蝙蝠侠没带头盔，但蝙蝠装还没有脱地坐在蝙蝠电脑前看哥谭市监控，阿福正在给他倒咖啡，而一个黑发蓝眼的小孩就在此时鬼鬼祟祟地从通道里探出头来。

六目相对，一时间都有些尴尬。

杰森瞪大了眼睛，在那张被电脑屏幕渲染得泛蓝光的那张熟悉的脸和他身上的蝙蝠装间来回巡视，一副大脑暂时过载的模样。

然后在反应过来之后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大声说：“酷～”

他无视了蝙蝠侠因为尴尬和惊吓而略显僵硬的动作，又因为兴奋没注意到蝙蝠侠警惕中带着懊恼的眼神，兴致盎然地吹了一个口哨，像只看到熟人的狗子一样凑了过去：“你是蝙蝠侠？哈，哥谭阔佬竟然是蝙蝠侠！”

他在蝙蝠侠旁边蹦蹦跳跳，还试着去摸蝙蝠装，如同一只欢快的鸟雀，时不时歪着头用眼睛打量眼前这个出乎意料的人：“哦哦，老兄，这真的很酷！”

蝙蝠侠沉默着，他现在不是很想面对这个因为自己一时疏忽导致自己被扒马甲的现状，另外他不得不承认琴酒的顾虑很有道理，他会关注自己认为有威胁的人的动态和想法，但是确实对这种想出一出是一出、行动力还很强、运气似乎也不错的家伙总是没办法。

——他确实应该更注意一些才对。

他一边反思着自己，一边抬起手，在杰森头上揉了揉，露出一个微笑：“好吧，你发现了我的秘密，小侦探，要为我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