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知与江归并不相同。
他具备部分的“人性”,知道如何通过伪装骗取人类的怜悯与关心,甚至还会煮饭做家务,以一诡之力包揽下别墅内所有的家务事。
虽然江后福不信他那些所谓的情话,但他做的家务和他的力量却是实打实存在的。
除了在桂城执行任务时所展现的几种能力,季知最特殊的一项技能便是“舆论蛛网”,表现为“通过网络延伸的虚实”。
而处理总局关于诡异机密泄露事件的一份报告显示:一份来源不明的诡异力量导致舆论如病毒般地在网络上扩散,处理局尚无根除之法。
如果不是幕后的戛然收手,舆论可能会对诡异处理局甚至是社会造成一场不可逆转的打击。
“那种虚无的地方,造神并不难。人类只相信他们所认为的,事件的本质怎样,他们并不在乎,而是趋之若鹜,人云亦云。”
“当然——”
说着,季知的身体贴近几分,看上去像是在拥抱。
“只要是姐姐,无论怎样我都会爱着您。”
他的脑袋轻靠在江后福的肩头,毛茸茸的白发细微地蹭上她的脸颊。
“那麻烦你了。”
江后福依了他的意思,就连江归对此也没有提出异议。
她本想将手机直接给季知,但他盖住自己手背的手却纹丝不动。
她没有恼怒,而是任由他的动作。
只见一只米粒大小的白色蜘蛛顺着季知白瓷般的手臂爬上她的手心,紧接着迅速钻入了手机接口,消失不见。
[妻主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一柄长剑已然悬在季知的头顶,江归并不介意现在就除掉妻主身边这只恶心的虫子。
[她不再需要一只丑陋的虫子了]
“姐姐……”
季知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但江后福的注意却并不在他的身上。
“你确定这样就行了?这么简单?”
她甩开季知的手,紧盯着手机,翻来覆去地查看相关的软件和信息,但怎样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姐姐就这么不愿意相信我吗——”
季知抹起眼泪,像是被她的无情伤碎了心。
江后福侧头看向另一边的江归。
[……]
季知头顶悬着的利剑缓缓消失。
[那只虫子说的没错]
他的双眼清晰地看到无数密集无形的网,正以江后福的手机为锚点,源源不断地向外扩散。
“那好——”
江后福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季知和江归同时抬起了头。
“今天就这样,明天再看效果。”
“——另外,你们在家里都安分点,我不希望大家一起风餐露宿。”
说罢,江后福自顾自地走上楼,将两只诡异如影随形的恐怖目光抛之脑后。
躲在暗处的小胖鱼乘机跟上她的脚步,在她身边转悠,安静而乖巧。
如果季知的能力奏效,她或许能有空余时间再去研究所薅一批实验体给沈觉川补补。
江后福这么想着,逗弄般地摸了摸小胖鱼的肚子后,便洗洗睡下,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
没有安排,终于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江后福心情有所晴朗,刷牙时看到系统里一夜暴涨的信仰值更让她感到意外又欣慰,路过阳台时还主动和晾衣服的季知打了个招呼。
照现在的增长趋势,只要没有人或诡异插手,10000000信仰值的系统任务应该无需她过多担心。
不过,信仰值暴涨的同时,关于她自己的话题流量也涨到了后台也无法操作到的程度,就和当初“酒诡”“诡异”等话题的突然爆火一样。
江后福不经有些担心处理局那边会不会关注到这点异常。
她这属于“私自滥用诡力”,违反了驱诡人守则,于理要接受上面的相关处分,关联下更会影响到系统限时任务的完成。
一番权衡利弊,江后福决定今天就回处理局探探风头,顺便带沈觉川去吃顿研究所的免费自助。
车搭子陈澈因为诡异处理局工作暴露的关系,好几天前就被父母威逼撵回家去解决“家庭矛盾”,至今都还没返回星城复工。
没有陈澈的车坐,她便简单收拾,骑上自己新买的自行车,踏上了前往处理局的路途。
路上来往的车辆并不多,道路两旁的常青树如往日般静静伫立着。
一路的景象早在坐陈澈车的日常中变得稀松平常,可她在某一刻还是久违地感到了孤独。
上次产生这种感觉,还是在和周小花暂居安全区的第一夜。
没有丧尸的嘶吼,没有风餐露宿的担忧。
听着身旁女孩逐渐平稳的呼吸声,江后福莫名觉得一切太安静了,安静到似乎这个世界只剩她一个人。
就与曾经师父发烧昏睡的那晚一样,那种安静的孤独感直抵人心。
但在遇见师父和周小花前,即使是在末世中一人残喘,她也从未感到孤独。
也就在这时,挎包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江后福有些疑惑:谁会在这时候打电话给她呢?
她在路边停下了车,掏出包里正响个不停的手机,看了一眼——是陈澈。
等她接通电话后,手机里传出陈澈略带庆幸的声音,恍若劫后余生。
“我天啦,江后福,你是不知道我废了多大劲才坐上这趟火车。”
“差点、就差一点——我爸妈就要把我永久扣在清水县,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江后福平时可能会稍稍反驳一下陈澈那些夸张的话语,但今天的她却只是默默地听着手机里陈澈的诉苦。
“……唔——”
陈澈察觉到了不对。
“你怎么了吗?一直都不说话。”
“我刚刚在听你讲话,嗯,比较认真。”
“是生病了还是怎么的?难道是局长他们又让你做些你不乐意的事了?”
虽然江后福这些天一直没有明说,但陈澈能感受到她内心深处的抗拒。
“没有,是我要去收研究所的废弃实验体,给沈觉川他们吃。”
“这样啊——”
“那你有什么事还是一定要及时和我们讲啊,别什么都一个人憋着,到时候得憋坏了去。”
“嗯,我现在心情挺不错的。”
江后福的眼前浮现出陈澈碎碎念的小表情,不经莞尔。
“要我去车站接你吗?我应该不用很久。”
“得了吧,你就辆单座自行车,难不成我还坐你肩上?到时候在大马路上耍杂技是吧?”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没有意见。”
“笑死,你不要面子我还要呢——好了好了,先挂了,你先去局里咯,路上注意安全啊。”
“你也是,拜拜——”
江后福挂断电话,踏上车,带着转好的心情,继续朝着处理局的方向前进。
“……江后福——”
还没进入处理局的范围,江后福就远远看到大门口一个挥手的身影,远远唤着她的名字。
是祝小晴。
发型有些乱,看上去像是不久前急匆匆地跑出来。
“小晴,你怎么在这里?”
江后福从车上下来,推车走在祝小晴的身旁。
平时祝小晴在工作日的这个点必定要在工位上扎根的。
“我来等你,陈澈给我发了信息,说你在来处理局的路上。”
祝小晴的步伐很快,似乎有一大堆工作还在等她去完成。
“忙的话可以不用出来等我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江后福打趣道。
“不行——”
祝小晴果断打断了她的话。
“——出来走走也挺好,你们不也让我多出来透透气吗?”
江后福现在完全能确定,陈澈和祝小晴已经完全处于对她的“过度保护”阶段了,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俩紧张不已。
即便进了电梯,祝小晴也坚持把她送到了研究所的楼层,盯着她安然无恙地走出电梯,直到电梯门彻底关上才收回视线。
唉——
终于重获“行踪自由”的江后福叹了口气。
无所谓了,她们开心就好。
因为是临时做的决定,她还没来得及在手机上和邓永正说一声。毕竟不是江后福自己的部门,还是要象征性地征求一下研究所这边的同意。
她礼貌地问了一名过路的研究员,得知邓永正正在袁华所长的办公室里谈论事情。
就当她在办公室外考虑是直接进去找两人简单说一声,还是等他们谈完话再去找人时,邓永正却正好从办公室推门而出,和她碰了个正着。
“江后福?”
邓永正有些意外。
“你是来找袁老师的吗?”
办公室内的袁华听见门外的动静,也走了出来,脚步缓慢却沉稳。
“原来是江小姐啊,找老夫有什么事吗?”
他双手交握在拐杖上,笑眯眯地看着江后福。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暂储室还有没有废弃实验体,有的话我可以帮忙处理掉。”
“哈哈,那些东西我们可存不少了。”
袁所长的笑声爽朗,背似乎比以前要直挺不少。
“江小姐现在可是国民英雄,提的要求只要能做得到,老夫我自然在所不辞。”
“谢谢袁所长关心,您状态看上去比我们上次见面时好了很多。”
江后福注意到,他倚靠在拐杖上的重心并不多,似乎不借助外力也能正常行走。
“咳,江小姐说笑了。”
“老夫一把年纪,早就时日不对,江小姐所说大抵算得上是回光返照了吧。”
“罢了罢了——你们才是这世界新生的希望,老夫可参合不了。”
袁华摇摇头,叹出属于时间与过去的愁绪。
“江小姐不是要去暂储室吗?永正你若是方便就领江小姐过去,别怠慢了客人。”
“好的,老师。”
邓永正正好也想和江后福聊些事情,便应下了老师的请求,视线看向一旁的江后福。
“江小姐,我们一起?”
江后福看出邓永正心里有事。
“那辛苦邓老师了。”
她跟上邓永正身着研究服的白色身影,走出几步后又转头瞥向所长办公室的门口。
袁华察觉到到她的视线,朝她自然地笑了笑。
“江小姐不必把刚才老师的话放在心上。”
邓永正注意到江后福的小动作,为袁华方才的话解释道:“老师他上年纪后就一直这样,身体不好后更是多愁善感,对我们也三句不离这些生生死死的。”
虽然他们师徒间常有意见不和的时候,但袁华于邓永正而言仍是父亲般的存在。
谈到袁华的身体问题,她此时也忍不住在江后福面前多嘴了几句。
“老师身体本就虚弱,五年前还害了大病,那时差点……”
邓永正回忆起当年病榻上老师形容枯槁的模样,不禁有些哽咽。
“……幸好老师还是挺了过来,这几年状态也在慢慢好,还在诡异领域又创造了几门重要成果……果然,研究所还是不能离开老师——”
就像她自己一样,她始终无法想象没有老师的生活。
“——抱歉,我说的有点多了。”
邓永正回过神,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脚步,而江后福此时正站在一旁静静地倾听。
“抱歉,我耽误江小姐时间了。”
“没关系,我很乐意听这些的,”江后福习惯通过身边人的讲述抓到些蛛丝马迹,“当然,我也很乐意听邓老师说的其他事。”
邓永正心领神会,目送她进入暂储室。
江后福将水团状的沈觉川放出,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头。
桂城一事结案后沈觉川因为力量受损无法凝结出原有的人形。
等她将沈觉川安置妥善后走出,邓永正如她所料,果真等待在隔离门外。
早在江后福进入暂储室前,邓永正就支走了值班的清扫队队员。
“江小姐请坐。”
她已经准备好了椅子,抬手招待江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