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凌听了程锦的话，其实并不是十分相信，虽然辅国公一家子都自视甚高，但这么蠢也还是少见。她心里对程锦很是气恼，明明之前再三叮嘱她不要胡来，尽量安分守己才是，结果现在闹出这么大的事，周围的官员家眷们哪一个眼睛不在盯着。

可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燕凌只能把对程锦的处置先往后放。她搂着程锦，十分冷淡地看了一眼辅国公夫人：“这是怎么回事？还不快把李小娘子请到这里来说个明白。”

辅国公夫人看着燕凌的样子，心里先啐一口这天杀的护短，她冷笑一声，对着燕凌说道：“公主可不会包庇程二娘子吧，二娘子在大家面前这又哭又闹的，哪个人家的女孩像她这样，她嘴里说的话有几分可信，别是跟不三不四的人学坏了，在这里满嘴胡吣的什么！”

燕凌放开了程锦，看都没看辅国公夫人一眼，她稳稳坐了下来，这才开口说道：“你在这里大呼小叫，又是像哪家的臣妇？”

她扫了一眼周围，除了辅国公夫人，大家脸上都是一片小心之色：“程锦是我带大的，她能和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学坏了，辅国公夫人这是在说本宫不三不四，还是在说陛下不三不四？”

辅国公夫人一惊，立刻咬着牙撇清：“我可不是这个意思，殿下也犯不着多心，孩子嘛，身边的丫鬟婆子一挑唆，年纪小不知事，犯错了也是有的，这都不算什么，改了才是最重要的。”

“谁犯错本宫自有论断，夫人是想越过本宫吗？还是忘记了君臣之礼？”燕凌语气里透着威严，“李小娘子既然还未到场诉说，夫人就先说程锦说话不可信，怎么，夫人是有神通，现在就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护女心切，想要倒打一耙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辅国公夫人还想辩驳，但燕凌再不听她纠缠，只瞧了她一眼，丢下句话来：“夫人还是安静些，等李小娘子到了，有什么话再说不迟。”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李雯月才跟着丫鬟过来了。

虽然辅国公夫人并不打算在这里给她相看夫婿，但她今天打扮的依旧光彩夺目，一身大红罗地纹金的衣裳，头上戴着缀玉鸣凰赤金宝冠，通身珠光宝气，好不气派。

李霁月生性喜欢奢华，又自来骄傲，为了压倒众人特地穿的隆重，但她现在脸色惨白，半点娇妍的样子都没有了，她恐惧地看了自己母亲一眼，还未开口说话，就听到前面端坐着的安国长公主问道：“你可是辅国公家的女儿。”

“是……”她抖了抖，眼睛不住地往辅国公夫人那里瞟，“臣女李霁月拜见长公主殿下。”

辅国公夫人看着女儿惊惧的样子十分心焦，她已经猜到李霁月定是说了什么犯忌讳的话，不然不会这副表情，她站了起来，抬腿就想走到女儿身边去，但燕凌一个眼神看了过来：“辅国公夫人，本宫还没有问话呢。”

这话一出，倒像是审犯人，辅国公夫人顿了顿，并没有坐下，还是走到了李霁月身边：“殿下，我家孩儿脸都吓白了，您不让我瞧瞧，我这当娘的怎么能放得下心。”

燕凌悠悠地看了眼辅国公夫人，并没有对她的话做出什么反应，只单对着李霁月问道：“你同程锦可有互相动手？”

“没……没有……”

“既然没有，那身上也不会有伤，纵是脸色白一点，也没有什么大碍，辅国公夫人这下可放心了？”

燕凌的话说的直接，辅国公夫人暗暗咬了咬牙，她本想推说女儿身体不好，先把今天糊弄过去，可燕凌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她看了看李霁月，决定装傻到底，就站在这里帮着她把事圆过去，燕凌还能把她撵走不成。

“程锦刚才过来，说你骂她贱人，可有这事？”燕凌语气平和，但平和里透露着一丝冷冰冰，“李小娘子，请抬起头来，到底是也不是。”

李霁月听了燕凌的话心里微微一松，她一个官家小娘子，怎么会骂这样的话，程锦那个蠢才，对着靠山还说瞎话。

“臣女没说这样的话，”李霁月的眼神活泛了一些，“臣女只是说她狐假虎威。”

辅国公夫人不动声色地扯了李霁月袖子一把，她心里急得很，如果不是不敢装病，怕燕凌以此为借口隔开她和女儿，她现在就装头晕起不来。

“那你可说了程锦和陛下半点关系没有？”

李霁月脸色慌乱了一下，可是辅国公夫人站在她身边，她又有了几分底气：“臣女不过是从血缘关系上来说的，程锦她得殿下眷顾，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才是。”

周围有年纪的夫人脸上露出几分不赞同的神色，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去给别人当继母，也万万不能明着把继子女当外人，哪个女子有这样的想头，那就是把不慈写在了脸上，更别说公主还是皇亲，更要做出表率，陛下亲近程家这对儿女，未尝没有给公主做脸的意思。

辅国公夫人也觉得这话说的不妥，她咳嗽一声，替女儿填添补了一句：“殿下总不会因为这个怪我们月娘吧，话虽然粗糙，但也是为了让程二娘子谨记己身，回报皇恩。”

燕凌没有理她，她脸上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声音也没有多大的起伏：“你有没有说陛下赏给程锦的镯子是破烂货？”

李霁月紧张地看了自己母亲一眼，她瞧程锦那镯子普通，并不算什么奇珍异宝，并没有想到是陛下赏的，况且就算是陛下赏的，也不过是逢年过节例行的恩赐，估计根本没有记在心上。她今天身上的宝贝不少，听程锦在那里不停吹嘘，旁边几个小娘子还一直捧着她，心里早就不痛快了，不过略嘲讽了她几句，哪里能想到这是皇帝的东西。

“臣女眼拙……况且臣女并不知情……”

“那就是有说了？”燕凌不怒自威，看的李霁月发起抖来，“辅国公夫人，”您女儿伶牙俐齿，数落陛下的赏赐不说，竟还管起了本宫的家事来了！”

辅国公夫人当然不能认下这个罪名，她气势汹汹，对着燕凌半点不让：“殿下，程二娘子说的话可不尽实，您不说她，只说我家女儿，难道不觉得太偏心了吗？”

燕凌冷冷扫了她一眼，若是辅国公夫人现在请罪，她还不好继续扯着小孩子拌嘴说事，但现在这样，可就怪不得她了。

“程锦说话不尽实，也只是冤了李小娘子一个人，李小娘子说话却是实打实的对陛下，对本宫的不尊敬，本宫可以罚了程锦，您可以罚了李小娘子吗？”

这怎么可以！辅国公夫人万万不会这样做，这和认下罪过有什么区别？程家那死丫头顶多是撒了谎，可月娘被说成藐视皇家那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不过是小孩子吵嘴，公主真要认真计较吗？”辅国公夫人脸红成一片，怎么也不肯让李霁月认下这个错，“我儿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把事都说明白了，您还怪罪她不尊敬，那程二娘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又哭又闹算什么？”

燕凌直直盯着辅国公夫人，突然对着她笑了一声：“来人，把二娘子送回房，明天叫武恩侯府的人送她回去，告诉侯爷，二娘子在外闯了祸，叫他好好约束。”

几个夫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公主可是要因为这件事迁怒于程二娘子？

程锦白着脸瞧了眼燕凌，她眼圈还红着，露出了点委屈的神色，但她挣扎了一瞬，还是低声说道：“臣女告退。”

辅国公夫人见程锦服了软，也想跟着下个台阶，可燕凌眼神冷冰冰的，让她话都不好出口，她左右看了看，旁边的女眷们无一不当自己不存在，连之前蹦的最欢的齐夫人都歪着头玩指甲，这么一闹，连个出来说和说和的人都没有。

辅国公夫人心里烦她们的紧，可现在这情况也没有台阶可下，她思来想去，勉强忍了一忍，对着燕凌马马虎虎地低了头：“都是小孩子们不懂事，扰了陛下的清净，臣妇在这里赔个不是，等过上两天，在我们府里摆上几桌，给殿下赔罪。”

燕凌没有答应她，她只是淡淡地扫了辅国公夫人一眼：“今天还是散了吧，本宫招待不周，委屈大家了。现在天色已晚，饭菜会送到各位房里，等明天天亮了，大家再回去。”

辅国公夫人心里突的一跳，燕凌再不是肯善罢甘休的人，但她现在无计可施，只能咬牙勉强忍耐着退下了。

她的估计很准，第二天晚上，宫里就有风声穿了出来，安国长公主进宫面圣，把辅国公府狠狠告了一状，这次说的就不是李雯月和程锦那点小孩吵架了，而是辅国公教子无方，辅国公夫人傲慢无礼。这事一出，辅国公立刻就进了宫，皇帝不至于为这点事罚他，但也不太高兴，多说了辅国公几句，没想到辅国公在圣上面前表现的十分不服气，导致皇帝很是不悦，很是斥责了辅国公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