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科全A的反骨人？她？”

“对对对，就是她，我跟你说过的那个。”

“看着也没多能打啊……”

“我听说她爸妈……”

乔也听得到人群中的议论声，她从出现的瞬间就成为人群焦点，走到哪里，目光就跟到哪里。

她下意识想要摸出怪物耳机阻断声音，又突然想起在这里没办法用道具。

顺着霍荣的指引，她走到人群中央，坐在她身边。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像蚕丝一样将她缠绕，裹紧。

乔也抬起眼睛，温锐刚好坐在她对面。和他短暂对视几秒，她移开目光，环视一周，所长并没有出现。

霍荣清了清嗓子，现场顿时安静下来，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会议由霍荣主持，主要内容就是让各个项目组汇报目前进度，再制定下一个周期的推进计划。

项目组长一个接一个走上来，汇报风格迥异。乔也倒是不挑，每个都听得很认真，她要迅速了解整个研究所的资料，越多越好，越快越好。

直到最后一个项目组长汇报完毕，霍荣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然后换上一个更加激昂澎湃的语气重新开口。

“接下来我宣布，《文明重启》项目重新启动，项目组长乔也。”她转头看向乔也，示意她打招呼。

本就汇集在乔也身上的目光因此更加火热，乔也在这道人造的追光中站起身。

“我是乔也。”她干脆利落地说道。

嗡的一声巨响，人群中的议论声再次炸开，吵闹声汇聚成一层薄薄的沙砾，在乔也身边刮起一场沙尘暴。

“安静！”霍荣拍了一下桌子。

人群瞬间安静，沙石顿时散去，但沙砾滚过乔也身体留下的痕迹并没有抹去。乔也听到那些声音里，有的在崇拜她，有的在攻击她，甚至有的在诋毁她。

“霍老师！《文明重启》是研究所的S级项目，为什么交给一个新人做，就因为她有背景吗？”

一道男声从人群中飞出来，乔也转头去看，却没有看到说话的人是谁。每个人脸上都泛着茫然而无辜的表情，谁看起来都像好人。

“乔也的入职考试成绩公示了三天，项目也是由所长亲自安排的。”霍荣短暂停顿了一下，音量提高了些，“撒迷特研究所是一个凭能力说话的地方，不然，难道你们这些项目组长也都是凭背景爬上来的吗？”

“成绩？听说有一科是D。”

霍荣没说话，整个人看起来格外镇定。她站在演讲台上，目光轻轻地把所有人扫了一遍。

“你们之中……有人不服？”霍荣的声音虽然温柔，但穿透力极强，乔也看得到，每个人脸上都在发生细微的变化，所有人都听到了霍荣的话。

“对！我不服。”人群中站起一个人，乔也看过去，那是个男人。

乔也瞄了一眼霍荣留在桌上的花名册，站起来的人叫李奈，理论素养A，枪械精度A，恐惧阈值A，心理素质B，服从系数B。

这是老师眼里十足十好学生，从周围人看他的表情也不难看出，他在一众员工里应该有点威望。

“李奈，”霍荣看到是他，语气都跟着缓和下来，“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

“霍老师，我不认为这样一个有恶劣背景的员工，能够作为负责人担负如此重要的项目。”他大声回答霍荣的话，声音久久回荡在会议室里。

霍荣没想到李奈会这么沉不住气，她目光飞快在乔也和李奈中间扫了一下，正在组织化解矛盾的语言。

乔也的声音先一步传出来：“那你觉得……谁比较适合？”

李奈的“我”字已经做出了口型，含混的音节却闷在嗓子里发不出来。

乔也看着他的表情，觉得好笑。

明明有野心，却不敢承认。

心理素质的欠缺和服从系数的微妙波动，让他心里滋生出一种极度不平衡的心态。

他觉得自己足够优秀，经过了许多项目的历练，也已经是一个成熟的研究员。

为什么这么大的项目重新启动，总负责人不是他？

他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能够说服他的解释。

他今天敢站起来，就是做足了准备，他觉得自己远远胜过乔也。

可是，就在刚刚，乔也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却不敢承认。

“说啊？”乔也看着他，挑了挑眉，“谁更适合？”

“我……”李奈有些犹豫，他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决定，“乔也！你敢不敢跟我比一场。”

这话一出，人群中顿时起了骚动。

大家喜欢看这样的戏码，无论最后赢的人是谁，这都是一场好看的比赛。

乔也身体往后一靠，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身上洋溢着地痞流氓的蛮横气息：“不比。”

已经开始摩拳擦掌的李奈没想到乔也会选择这个答案，他愣在原地眉头越聚越深。

“这个项目本来就是我的，”乔也一边欣赏他的表情一边问，“跟你比，我有什么好处？”

李奈立刻提高嗓门，像在对全世界宣布真理：“打败我，可以证明你的能力。”

“向谁证明？”乔也仍旧慵懒地坐在那，轻轻反问。

“所长，老师，所有在坐的同僚们，”李奈突然换上一个极具蛊惑力的嗓音，“毕竟……大家目前都不是很认可你的能力。”

“激将法对我没用。把项目交给我本身就是对我能力的认可，我无需向所长和霍老师证明。”乔也顿了顿，“至于你……我不在乎你是否认可我。”

李奈突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平时这些项目组长之间的勾心斗角，在乔也面前全都失去作用。

她不是打不过，也不是精于算计，而是根本就不屑于参加她们的斗争。

李奈咬了咬牙，似乎在心里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好啊，那我要加入你的项目组。”

“李奈，你确定吗？”霍荣先一步质询李奈。

“我确定。”李奈的回答明显带着赌气的情绪。

“可是……”霍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李奈打断。

“我会像陆妄前辈一样，从你们这些德不配位的人手中夺回项目主导权！”李奈工于心计，故意在此刻提起陆妄，试图让她露出弱点。

但他没想到的是，乔也对自己的爱恨如此坦然。

她笑了笑，直视李奈双眸：“那希望你活得比他久一点。”

“乔也！你……”李奈话没说完，一道清朗的男生打断了他。

“霍老师，我也想加入《文明重启》项目组。”

乔也顺着声音的来处看去，果不其然，温锐高举右手，表情欢快。

她想起来了。

天问里的那一幕出现了。

温锐在一间拥挤的会议室里，表情欢快，高举右手。

乔也看着这个画面愣了一瞬，没错了，天问里看到的就是她们遗忘的记忆。

“乔也。”霍荣的声音像一根羽毛轻轻扫过耳廓，乔也回神看向她。她点点头，示意乔也可以选择她的组员。

李奈虽然没想到半路回杀出一个莫名其妙的温锐，但也没把他放在眼里，这种底层研究员在他们成绩优异的“好学生”眼里，什么都不是，构不成威胁。

“既然李奈喜欢比，那就比一比。”乔也话是说给两个人听的，但目光却始终越过人山人海望向温锐。

“你答应和我比试了？”李奈瞬间兴奋起来，连庆祝的动作都想好了。

“不是和我。”乔也对温锐的方向轻抬下巴，“是和他。”

“我？”李奈的脸顿时涨红，“我跟他？”

他是真的很生气，重重喘了几口粗气才开口说话：“你没病吧乔也？我，高级研究员，我跟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初级研究员比得着吗？”

乔也假模假式地点点头，看起来就像认可了李奈的话。李奈刚想解气地理理白大褂，就听到乔也的声音幽幽传来。

“怪不得服从系数是B。”

李奈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研究所的人都知道他介意自己有两科考试只拿了B，没有人敢在他面前直截了当这样说话。

舒服日子过惯了，他也早就习惯别人把他当成综合素质顶尖的人才看待。

现在，乔也当着全中心员工的面这样说他，既是打他的脸，也是给在座的员工提了个醒——李奈也并不是什么完美的人。

大家都用带着同情和恐惧的眼神看向李奈，只有霍荣不一样。

她表情困惑看向乔也，心里想：你服从系数只有D是怎么好意思说人家的？！

“好！比！”李奈后槽牙都快要碎了，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比什么？”

“那就……”乔也扫了一眼温锐只有C的枪械成绩，“枪械吧。”

乔也说完，看向霍荣，征求她的意见。

霍荣不动声色地对她点点头，她按下演讲台角落的按钮，演讲台迅速下坠，地板开始移动，顷刻间，会议室变成一间虚拟靶场，和乔也刚刚经历的入职考试差不多。

温锐心情像坐过山车，他都不知道乔也到底是想让他赢，还是单纯平等地讨厌每一个人。

转眼间霍荣已经把两把手枪发给他们，动作利落，乔也甚至觉得，霍荣比她更期待这场比试。

霍荣把小型操控台交给乔也，由她决定考试科目。

移动靶，两人打了个平手。

树叶标记测试，李奈用了五秒钟击穿目标树叶，温锐端着枪找了十秒还没找到目标。

李奈看着温锐，冷笑一声，施加压力：“不要耽误时间，我很忙。”

温锐勉强稳住心神，用了两枪才击中目标。

水滴测试更是差异巨大，李奈瞄准用了很久，直到有十足的把握才开枪，一击即中。

温锐明知自己准头不够，干脆火力压制，总有一颗能中。

李奈已经开始不耐烦了，他还是觉得，跟这种对手完全没有比的必要。

乔也不说话，只是按下操作键，更换了射击目标。

李奈勾起的嘴角僵在脸上，他看到面前出现了一个长得跟他一模一样的人，像照镜子一样站在他面前。

他猛地蹙眉，看向操作台后的乔也。

乔也左手支着下巴看他，声音难得甜美：“开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