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舒适轻便的运动服和球鞋,景裴边缠着护腕的绑带,边背着自己的网球拍,从体育场的更衣室里迈步走了出来。
清爽的夏风轻轻拂过,吹动起他额前的碎发,墨黑的发梢随着风细微地左右飘摇着。
尽管脸上的神情依旧沉静而淡然,但毕竟年纪摆在那儿,才17岁,景裴整个人都透着无法掩饰的、鲜活的青春气息,明朗极了。
贺今站在球场边上,安静地凝望着他,灰黑色的眸子映着阳光,显得亮盈盈的,眼尾是些许意味深长的促狭笑意,但更多的,是完全抑制不住的、情难自禁的喜欢。
片刻,他敛下视线,管理着自己的表情,再抬头时,面上已是一片正经与自若之色。
恰好这时教练示意大家集合,贺今便跟着同学一起,走到了网球场地的正中央。
八个人的队伍只有短短一排,看见新面孔,教练Miles并不惊讶,爽朗地笑了笑,态度随和地问道:“贺同学,会打网球吗?”
贺今点点头,也弯起了唇角,出声回答他:“会的,只是我今天刚来报到,没有带拍子。”
“好。”Miles闻言,说,“这个没关系,每个班都有公共的器材,或者,你也可以先用我的。”
贺今嗯了一声,礼貌道:“谢谢教练。”
确认完基础情况,Miles带大家做了充分的热身运动,然后跟变魔术似的,忽然从裤子口袋里唰的一下拿出了四条颜色相同的彩带,晃了晃。
见状,贺今有些不明所以,视线落在他紧握成拳的手上,眨了眨眼。
其他几人倒是都习以为常,一位女生开口揶揄道:“Miles,又来这套。”
Miles挑眉,表情非常坦然,闻言,他将手伸了过来,说:“来吧,看看今天的对手是谁,有新同学在,落单的幸运儿就不用被我练了。”
大家笑笑,氛围轻松,靠近围住了他,各自挑了飘带的一端拉在手里。
贺今也明白了这分组规则,他眸光转动,暗暗瞥了景裴一眼,旋即自然地抬手挑了一根。
希望能抽到。
嘻嘻。
Miles见八个人都选好了,便松开了手。
飘带没了掌心的托举,轻轻地坠下,贺今顺着看去,映入眼帘是骨节分明的手指,往上,干净宽松的运动衫、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哦,霍从舟啊。
他神色微不可察地滞了一下,眉心稍动,又刹那松开。
不嘻嘻。
霍从舟捏着手里的飘带,看见贺今,神色带着几分玩味,又高冷傲气得很。
“不客气,多指教。”他说。
贺今瞧他那和十几年后分毫不差的脾性与拽样,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得体地回答道:“嗯,请多指教。”
贺今:死小孩。
一旁,另一个男生看着抽到和自己对练的景裴,嘿嘿笑了声,熟稔而大大咧咧地说:“景哥,手下留情哈。”
景裴温和地弯弯唇,颔首应下。
稍顿,他转眸看了霍从舟和贺今一眼,见他俩那一触即发的模样,又想到霍从舟一贯的、猛烈激进的打球风格,思索片刻,主动开了口,和贺今说道:“我还有一副备用的护腕,新的,你先戴着吧。”
似乎是没想到景裴会来搭话,贺今闻声看向他,愣了两秒,继而漂亮的眉眼微笑了起来,语调轻快,大方接受了他的好意:“谢谢你。”
顿了顿,他又补上称呼:“景裴同学。”
“小事,受伤就不好了。”景裴说。
和睦的气氛中,霍从舟的声音幽幽地飘来,像调侃,又像指指点点,说:“哟,这么热心呐,景~裴~同~学~”
对此,景裴游刃有余地顺着这大少爷的毛,心平气和道:“你怎么不说,是我对你球技的肯定呢。”
霍从舟:呵,不信。
这小学生一般的场景让贺今倍感熟悉,他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地笑了声。
戴上护腕,借用了Miles的球拍,八人分作四组,去了各自的场地对打练习。
Miles则拿着平板和触控笔,在其间穿梭游走,一边即时反馈指导,一边记录着每个人的特点和优缺,以便之后做个性化的方案。
打了一会儿,和景裴对练的男生气喘吁吁,撑着膝盖摆摆手,提出中场休息一下。
景裴见状,淡淡应了声好,便停了手。
他拿着自己的拍子,转过头,看向了隔壁场地霍从舟和贺今的对局。
荧光黄的球撞击到地面后又弹起,然后被完美、有力地打了回去。
不熟悉的球拍,不方便的衣服,尽管这样,贺今却依旧和霍从舟打得有来有往,势均力敌,甚至还隐隐占了上风。
他像是很了解霍从舟的路数,进退自如,攻防有序,并没有被他的强势打乱思路,从而牵着鼻子走。
日光正好,明媚倾泻,落在贺今瓷净的皮肤上,显得他白到像在发光。
他神情认真又专注,两颊因跑动而透出浅淡的血色,看着充满活力与生气,也愈发地吸引人,让人不知不觉挪不开眼。
最终,贺今以两分的小优势,赢了霍从舟。
霍从舟打得尽兴,也心服口服,再开口,少了几分方才的高傲,由衷地肯定他道:“你很厉害。”
贺今颔首,谦逊地回他:“承让了。”
说完,他扭头望向场地边围观的景裴,歪过脑袋,抬手摇了摇腕上的护腕示意,扬唇而笑,说:“帮了大忙喽。”
景裴被那灿烂的笑容晃了眼睛,再次直直地感受到了贺今身上那蓬勃的、旺盛的、奋发向上的生命力。
他心跳有一瞬地加快,在胸腔里热烈地怦怦作响,像是被感染,又像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熟悉,就仿佛他本应该如此为他心动。
最后,景裴暂压下了所有思绪,也弯起眉眼,缓缓向贺今回以了一个温润柔和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