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子辰,蟒袍加身,你从一开始就骗了我,你不是李云昭的人,你背后是景和皇帝,”她失望至极,看向凌也,“我还真以为你是久居山林不出的人?”
凌也欲言又止道:“黎礼我……”
黎礼不语,听他解释,可是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口,她猜的不错,自己起初确实在为云弘笙做事,只是黎礼和黄芪的出现的打乱了计划。
本来他只要设法用巫蛊之术让李云昭在封后大典爆体而亡,云弘笙便可名正言顺的成为新皇,他担心黎礼查出真相,便将一切线索归结到李云昭身上,而李云昭早已是一体多魂的疯子,谁也察觉不出来,到底是何人所为。
李云昭能一体多魂也是被凌也控制的,梁小忏的师父在外人面前是李云昭,而真正的师父确是凌也,失去了一个会为自己束发的弟子,也会让他有些不适应,善恶到头终是一人。
那装作孩童的诱拐之人唤出的那声“主上”,不是邪灵入体的女婴,而是凌也。哪来的邪僧允许他习巫蛊之术,那必然就是他自己。
所有事情串联起来,黎礼越发的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被人耍的团团转。
“建立“神罚”的是你,害死那么多无辜之生灵的是你,逼我喝下“蚀骨汤”的是你,柳州城内下蛊的人也是你,”黎礼眼神空洞的看向凌也,自嘲一笑,“怪我愚昧无知,落入你圈套。”
“你说错了,我背后不是云弘笙,而是我自己。”凌也看向颓废的黎礼笑道,“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一切都给你夺回来,让你权倾朝野。”
他接着道,“你这个师兄啊,才是个狠人,因妒生恨,所以我一直看不上他,你的绝望才是我想要的,黎礼,你想要绝处逢生吗?”
百余年来,长生一直留存世间,所有拥有过他的人都把他作为许愿工具,用之弃之敬之畏之。从来也没有人让他感受过当人的感觉。
第一次他以吴长生的身份出现在她面前,她对自己下了迷药,觉得她可爱便心生愉悦想逗逗她。
第二次他以柳城的身份出现,其实柳城早就在进入“神罚”没两年就身亡了,他再一次看到了黎礼的心善。
第三次他以凌也的身份出现在黎礼面前,似乎是感受到了被人当人看的滋味,而沉溺于其中,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个不老不死的怪物。他见黎礼与陆云初两情相悦,心有不甘,嘴上说着喜欢玉竹,只是想感受自己可以像个活人一样有七情六欲。
“凌子辰,我不会听你胡言乱语,我知道你武功在我之上,想杀了我,也是动动手指的事,可我不会屈服,永远不会。”她满脸恨意的看向凌也。
戳穿了所有谎言,凌也便不再伪装,他道:“陆云初是生是死,握在我手中,你若不想他死,最好乖乖听话。和云弘笙成婚没什么不好的,他不过是忌惮你而已怕你得了实权,老老实实做个空壳皇后享福不好吗?”随即他反应过来道,“忘了告诉你,陆云初被你捅的一刀,伤口实在是太重啦,危在旦夕啊。”
黎礼猛然想起凉军主帅看她的眼神,复杂又痴情,顿时胸中感到一阵闷痛,她摇头道:“不可能,他长得和陆云初完全不像,怎么会是陆云初呢?而且我叫他,他也没回答我。”
凌也坏笑道:“我的好黎礼,这当然是我的杰作啊,本来我是想特别想看你们相爱之人互相残杀的,可这陆云初就算是服用了寒蚕恢复武力,遗忘了你竟也舍不得伤害你,你说可不可笑,他不伤你你却要杀他,哈哈哈哈哈。”
回忆涌上心头,黎礼又想起那日的场景,自己眼里丝毫没有半点心慈手软,刀刀致命的砍向陆云初。
他本有机会一举将自己反杀,却生生的将刀口对准自己。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黎礼昏倒在地,眼看经过了好多人,直到一个身影出现梨树之下,躺在摇椅上拿着团扇,她恬静的笑容看向自己,说道:“梨花开了,该回家了。”
就在她伸手要跟着她走时,背后一个男子声音唤她:“黎礼。”她回首竟是父亲,旁边还有陆伯伯,云师父,他们身后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
幼小的身躯看着牵着自己的大手,她不舍看向那女子,将手收回,哭诉道:“我还不能跟你走,有人还在等我。”
女子笑着将她奋力向后一推,笑着看向她,似乎再给她鼓励。
她渐渐睁开双眼,人已经躺在床榻之上,云弘笙站在她床前,看着她。
她将被子掀开,起身走到云弘笙面前,并没有要行礼的意思。云弘笙连忙上前道:“你郁结于心,太医说需要静……”
“啪。”的一巴掌,落到了九五至尊,景和皇帝的脸上,“狼心狗肺,你有何脸面同我说话。”
她恶狠狠的看向云弘笙道:“师兄,自我与你相识十年光景,你处事不便,我为你平复山河,自认对得起你曾经的教诲。你呢?现在你的所作所为让我看不清你,还是说……你本身就是狠毒之人?勾结邪灵,替你打拼天下,罔顾人伦,残害百姓。”
云弘笙没有丝毫悔恨,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她气愤道:“吾父此生为国效力,奔赴战场。陆伯一世清廉正直,为民谋利。还有云师父……,哈哈哈哈,良将死在兵刃之下,忠臣毁于污名之中,父亲死在儿子手里,你可真是好算计啊。”
云弘笙抚摸了一下被扇了一耳光的脸,刺痛非但没惹他生气,而是笑出了声:“你唾我也好,厌我也罢,江山自有我一份功劳,史书会记载我的丰功伟绩,还轮不到你来评价。日子订好了,八月初九,黄道吉日,皇后之位非你莫属啊。我亲自来通知你一声。”
说完就冷漠转身离去,背后的黎礼竭力嘶吼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景和皇帝并没有因为她的愤怒停留。
颓坐在地的黎礼会想起陆云初最后对他说的一句话:“江山要握在自己手里。”
黎远军调令已经不在她身上,她就算是要谋反,也并无兵权,让她做这个皇后,真的是云弘笙的一手好算盘:“收了她的兵权,给了天下人交代,还可以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皎洁的月光下,照在她惨白的脸庞上,所有人都不像她心中想的那样善良,甚至出乎意料的狠毒。
客栈茶楼,檀香味从香炉扑面而来,凌也与云弘笙对坐。
凌也筷子拿在手里,往嘴边送了一块肉,不咸不淡道:“他查到你了。”
“嗯,看来我与他一战,不可避免啊。”云弘笙倒了一杯酒,放在凌也面前。
凌也拿起酒杯,小酌一口道:“寒蚕可以压制他体内孔雀胆,让他武功内力恢复,但是你还是小心点,我不想看到他因为你而受伤。”
云弘笙恭敬的点了点头。
凌也得知黄芪就是陆云初身份之后,故意将寒蚕的线索透露给陆云初,计划在他手中一点点展开,看到结局那一幕,心里竟然出奇产生了悲痛欲绝感。
昨日阳光明媚的日光照耀在他脸上,耳边响起蛐蛐的声音,祥和的景象让凌也觉得有些惬意,他随手抓起蛐蛐,想要去哄黎礼,可出门太着急,华服未来得及脱下,出现在黎礼面前之时,她那样悲痛又失望的眼神,刺穿了自己。
就算他不想承认,自己确实因为黎礼揭穿了他心里一阵惶恐不安,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算计如何陷害别人之时,把自己也算计进去了。
黎礼的至纯至善永远经得起考验,陆云初总说:谁都会有邪恶在这种压力之下,甚至想要把自己变得狠毒,包括我也是。不过我有一剂解药,就是黎礼。
这句话刺激了凌也的神经,凌也生来就是怨念集结,从来不信一个人可以是另一个人的解药,他潜藏在途中,把自己存在感降到最低。
一路上见证了黎礼的成长,作为将领为自己国家浴血奋战,那是她第一次杀人。
杀了人后,她躲在树后偷偷的哭,她痛恨自己手中沾满鲜血,她不满自己在杀他们的时候,竟然毫不留情。
她竟然会还记得吴长生,那个懦弱无能的贪生怕死的小士兵,那夜她将糖饼埋在土里,同吴长生说起了话。
“长生兄,今日我杀了人,杀了好多好多人,让我想起了你。他们和你一样都是家里的顶梁柱,有的为了混口饭吃参军,有的是自己国家太平日子奋战,谁都是无辜的人啊,可我不杀他们,我们国度的百姓就要忍受苦难,我的手上沾满了鲜血。”
她深一口气道:“那个姑娘她对我说,长生天会保佑我,一世无阻,万世太平,可她若是知道,我就是害她无家可归的敌方将领,会不会怨恨我毁掉了她的家园。”
“我非神明,亦非邪灵,偏偏长了颗不服输的人心,总是想拯救这个破烂不堪的世界,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甚至有人会因我受到伤害。”
躲在不远处的凌也,在黎礼走后,来到这个衣冠冢旁边,看到她为自己准备的祭品,心里顿时生出不一样的滋味,是一种酸涩感。
云弘笙的妒忌害的陆云初家破人亡,也间接使得黎礼失去亲人,如果这一切没有云弘笙的话,兴许他们会是一对恩爱幸福的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