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坐吧。”梁婧没有展现出什么另外的情绪,看了一眼林闻语之后便很快转移了视线。
林闻语走过去,坐在了那个皮质沙发上。
梁婧给他倒了一杯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林闻语没有喝。
两个人心知肚明这次会面的目的。
林闻语是突然来的,来之前梁婧还在和别人谈项目。
这个女人从来就没有停下来过,也不愿意停下来。
她的实力配得上她的野心,但她的欲望却是无限制的。
她想要往上爬,不断地往上爬,即便自己倒下,也需要有人替代她走下去。
她害怕自己生不出优秀的孩子,这充满了不确定性,所以她直接去福利院找最优秀的孩子进行培养。
她坚定地认为,自己绝对可以培养出一个完美的人。
可偏偏她永远不会满意,最终也只会适得其反。
“我一直认为我们之间的关系很明确。”林闻语冷淡地说。
梁婧没有说话,晃了晃手中的茶:“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法律意义上的母子,实际意义上的陌生人。”林闻语说。
梁婧突然笑了笑,看上去很轻松:“上次见面还是在你公司年会上,也没有好好打招呼。细细算来,也有六七年没见了。”
林闻语没说话,等待对方继续。
“我作为法律意义上的母亲,是否可以关注一下我的孩子?”
“不太行呢,梁总。”
“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说,我缺少一个继承人,所以你未来还是会帮忙打理公司的,不过你似乎并没有做到。”梁婧情绪没有丝毫的起伏。
“等你需要可以联系我。不过梁总,还是就事论事吧。”林闻语不愿意跟对方西扯东扯的,直面主题,让对方停止现在所有对南北的动作。
梁婧知道自己喜欢南北是既定的未来,没有改变,所以对方也不会缺失这一段的记忆。
她一直都知道林闻语的心思。
她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就不喜欢南北了。
“你给南北发信息,给他爸发信息,什么意思?”二人都平静地可怕。
“只是想让我的继承人走上正路。”
“我们现在是陌生人的关系,梁总对每个陌生人都这样吗?”
他们两个人都在不断击破对方,这个时候谁心态崩了,谁就缺少了战斗的资本。
它们之间的争斗,比的是谁先崩溃。
六七年前梁婧疯了,如今是否改变,还是未知数。
“七年前的时候你还小,我不怪你……”
“本来也没有必要怪我,喜欢南北我改不了,也没有改的必要。”林闻语没有给对方一点回旋的余地。
或许有一个原因是他们没有血缘关系,梁婧对这个一手培养起的孩子也没有什么太多情感。
不过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梁婧就是一个只顾利益,不顾感情的人。
她从来不认为感情对他有任何用处,当初找林忠结婚一是因为可以更方便领养孩子,二是因为她需要一个林闻语的父亲,这样在外界看来才是合理的。
所以,林闻语是养子这件事情只有当初的院长,梁婧,林忠以及南北。
梁婧对林闻语没有情感,那么林闻语也没有。
或许儿时的林闻语会害怕梁婧,会恨梁婧,可长大一些后,他也觉得无所谓,对这个女人也没有了任何情感。
说是熟悉的陌生人再好不过了。
梁婧早知道林闻语回来找自己,也清楚对方的态度。
“你还想继续干涉吗,梁总。”
梁婧放下了手中的茶,清脆的声音显得整间办公室异常安静。
“我们换个话题吧,你似乎总是对我的公司很感兴趣。”林闻语看向梁婧。
“怎么?有问题?”梁婧没有丝毫的退缩。
“前几个月我在南北公司里呆的时候你开始给那个公司投资,其实是为了后续的突然撤资,以此实现破产,让我清楚我除了你这里哪里也不能去。而我现在的这个工作室规模虽小,但做的项目都是几十万几百万。你压不住势头,因为目前我们也只有一两个投资商是国外的人。你在害怕。”
“你害怕我脱离你的掌控。六七年前你发现我喜欢南北这件事情,你并不希望你的继承人是个同性恋,这跳脱出了你的预期,对吧。”
梁婧不说话。
她从不认为自己有做错什么,她领养的孩子是她的所有物,按照自己拟定的路线走难道不是必然的吗?
观念很难改,毕竟她的童年也是这样子的。
林闻语也没用想过让对方改变观念,他想让梁婧承认。
承认这一切都是林闻语想的这样,承认她是一个不完美的人。
他要让梁婧承认,承认她的一切污点。
“我长大后其实你对我是不是同性恋已经没那么的在乎了,但若是我的工作室势头太猛,已经完全自立自足,完全不需要大企来帮助的时候,你开始慌神,于是找南北,想尽办法让我的情绪崩溃,以此找到缺口,打倒我,让我不得不依赖你。”
“毕竟你一直认为,我只是一个工具,需要人合理使用才能发挥出真正的作用。”
“但很抱歉,我是一个人,我叫祝雨。”
梁婧慌了,她听到这个名字慌了。
她绝对不可能让任何人发现林闻语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绝对不可以。
这在企业里传开,对任何势头都不利。
她是完美的,她是完美的!
这也是林闻语今天最后的一招。
梁婧唯一的弱点就在于,她追求极致的完美,而林闻语始终是她从头到尾的缺陷。
养子,同性恋,脱离出来创业。
任何一点在梁婧眼中都是灾难。
“你不叫祝雨!你不是!你叫林闻语,从小被我在国外养大的孩子,七岁时被接回国,接受最严格的教育……”
“我不是,这些都是你为了完美人生而编造的,事实是我七岁之前与亲生父母生活,车祸后呆在福利院,之后才被你领养。”林闻语冷静的可怕。
梁婧脸色红润,脖子上的经络明显突出,眼球布满了血丝,声音也开始沙哑。
上一次这个样子,也是在六七年前的那天。
“不是!不是!”梁婧极力否认的样子和刚刚完全不同,一个冷血到极致的人如今陷入癫狂,一个坚不可摧的人展露弱点,被一击被破。
“你幼时在一个偏远的山庄长大,自己被当作奴隶,物品一样被到处倒卖,长大后你考上名校,坚定要创业,要让自己成为世界上最完美的人,要摒除曾经的一切。可惜,过去是无法改变的,你不愿接受,现在更是不愿相信。”
“你不敢承认现在这个光鲜亮丽,雷厉风行的自己有这样肮脏不堪的过往,这是不完美的。”
梁婧的茶早早被梁婧打翻,洒落一地,她两只手撑在茶几上,皙白的额头开始冒汗。
那些她不愿相信,不愿承认,不愿回忆的一切都被林闻语摊在桌上,毫无保留地展示在她的面前。
林闻语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林闻语,对这个养自己十年多的养母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
“梁总,如果你认为我已经烂了,还是趁早放弃我吧。这样,你的人生不会有任何污点,没有人会去诟病你。”
“你追求完美到极点,那我只能祝你成功了。”林闻语转身离开,留给了梁婧一个干脆的背影。
梁婧不敢直视林闻语,她怔怔地看着前方,打翻的茶杯滚落在毛毯上。
他怎么知道,他怎么知道!
林闻语晚上接南北回家。
今天是一个大晴天。
南北穿的是一个黑色大棉袄,将他裹得圆圆呼呼的。
天气还是有一些凉,南北哈出的气在空气中形成了白烟。
“走吧,晚饭吃什么。”走过来的南北很自然的拉住了林闻语的手,冷与热的相处有些难受,但是没有让他们分开。
“怎么手这么冷?走过来的?”南北将他的手拿起来,很认真的用双手捂住,并用嘴给他哈热气,同时不断揉搓着。
林闻语温柔的笑着,说:“南北。”
南北抬眼看他:“怎么啦?”
“我们买一辆车吧。”
南北有点愣神:“啊?”
“这样以后上下班也方便。”林闻语说。
南北只是觉得这个决定似乎有些突兀,但他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