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基础不若元忱好,二则她还分心研究医术,因此又过了两年才毕业。
商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竟然也和臻业同年毕业了。
臻业的情况比商织麻烦一点。她在大学的第二年,因每日拼命读书还不忘研究医术,得到了在大学书库做书隶养老的百草公的青睐。作为百草公的弟子,臻业在毕业的同时还参加了号称诸国最困难的特级医师考试,虽然有些波折但终究成为了那届通过考核的唯一一人。
元忱在长夏宫见到分配在秋官府的商织时,第一反应便是扫了眼他左右,寻找臻业的痕迹。
“臻业呢?你们不是一起从大学毕业的吗?”元忱曾为参加他们的毕业仪式特地请过假,这次为了迎接两位挚友又特意申请担任接引官员。
商织摊摊手:“还以为你是来接我的,难道我们的交情还差一截吗?”
元忱微微皱眉,他素日里不大关心俗务,所知晓的便是这年届从大学顺利毕业的唯有臻业和元忱:“所以臻业呢?”
“真是……”以前也没见你们关系很好啊,“臻业去游历诸国了。”
元忱微微敛眸,少顷才说:“倒是她的作风。”臻业平日里不若商织玩得开,但真正决定的事却没有人可以阻止。
“好,臻业的问题说完了。元忱你难道没有好好反省你对我的态度吗?”商织道,明明他跟元忱的交往要比臻业多。
“走吧,去秋官府。”
商织做了个鬼脸,跟上元忱。
——的确,他们的关系可不是外表态度能改变的。
臻业再次出现在商织面前时,商织刚刚被调任天官府。
商织到天官府报到的时候,便见另一位同被派遣至天官府的同僚。
他远远看去,便见及腰的乌黑长发,那人似乎感应到他的到来,微微偏头,漂亮的黑眸蕴着笑意,樱花瓣的唇弯得漂亮:“商织,快迟到了。”
“臻业!”
商织快步走向臻业。
——她走时不过是个半大孩子,如今却已是漂亮的少女。
“无怪你当年宁肯游学也不愿进入国府,这副容貌一直做个小孩子倒是可惜了。”
“是、是,如今你、我与元忱,就数你最大了。”元忱虽与商织同岁的,但入仙籍早,故而看起来反而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只商织仍旧占着娃娃脸的便宜,看起来不过清隽少年的模样。
这时小宰璧含恰好过来,臻业与商织连忙对他行礼。
璧含的神色带着微妙的惶恐。
其实,若非公主也在新任官员之中,两个小吏还不至于要他亲自接见,只不过如今的太宰长朔并非主上旧交,因此对待主上捧在手掌里的公主不敢轻忽。
璧含带二人到天官府走了一圈,正要离开,便听臻业问:“请问大人,我们的官邸安排在何处?”
璧含愣在原地:“公主难道不住在东宫吗?”
臻业微微皱眉,道:“忙碌时恐怕也需要宿在官邸。”
“是,下官马上去安排。”璧含对臻业行礼后转身便走。
臻业抬起手,无言地看着璧含的背影,突然觉得,以她的身份做天官果然是怀臻给她挖的陷阱!
“公主?”商织微笑着问,“你是不是还有事没来得及告知我与元忱?”
“恩,原本想今晚宴请你们的时候说明。”她看了眼璧含离开的方向,“但似乎小宰大人剥夺了你的惊喜。”
“那倒没有,算是提早收到了。”
“说来主上正式册封了公主就在本月,这么说你在大学的时候还不是公主?”
“从礼法意义上来说的确如此,不过其实无论是否册封,所有天官都会把王的女儿直接等同于公主的。”臻业微微一笑,“你瞧,小宰大人至今还分不清究竟将我看做下官还是公主。”
商织莞尔。的确,从头到尾这位小宰大人一直将臻业当做了公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臻业道,“我从小就在长夏宫长大,父王原先便是太宰,一岁多的时候父王成了假王,后来即位成了主上,所以差不多……”她的声音有些无奈,“长夏宫里上了年纪的天官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大约还要给他们些时间适应一二。”
商织道:“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呢,公主?”
“笑完了元忱你开始笑我了?在此处等小宰大人去向太宰大人请示完便是。”
“你还挺了解小宰大人的。”
“因为我去问了兼息大人啊。”
“冢宰大人吗?”
“兼息大人在父王任假王后便一直担任太宰,直到四年前冢宰请辞才被调任,因此除了从地方上调过来长朔大人,天官府的人大都非常熟悉。”
“果然是有捷径绝不会多费力气的臻业啊。”
“这听起来真不像赞美。”
“没说是赞美啊。”
果然,小宰不久便回来,带臻业与商织去认了官邸。
送走小宰,时间已经不早,臻业对商织说:“走,去春官府找元忱。”
臻业对长夏宫的熟悉程度远胜于商织,到达书库之前,她示意商织按照熟悉的方式向元忱打招呼。
元忱会心一笑:“声东击西?”
“没错。”
元忱听到接近的脚步声便知道是商织,他执笔的手不停,头也未抬:“听闻你今日与公主一同被派往天官府,和主上的公主相处如何?” 元忱虽不若商织玩得开,但他在长夏宫中时间长,也有自己的人脉,因商织又十分在意此事,只是对方身份特殊,他不久前才打听到这次与商织同被派去春官府的另一位,便是徇王的掌上明珠留公主。
“很好,不能更好了!”清脆的少女声音自头顶传来,熟悉的感觉让元忱迅速抬头,险些撞到跪坐在桌案边缘的臻业。
臻业清脆的笑音不停:“元忱啊,你怎么每次都上当?”
商织也走上前,对元忱一脸无辜地摊手:“这可不是我的注意,是公主殿下说要这么跟你打招呼的,熟悉吗?”
不能更熟悉了。元忱有些无奈而愉悦地想。
抬头见少女朗若朝阳的笑容,元忱温然道:“欢迎回来。”
“错。”臻业笑道,“应是我欢迎你们,到我家来。”
商织道:“不错,公主殿下在东宫为我们设宴,给她自己洗尘。”
臻业一转身便跳下桌案:“走吧,元忱。”
元忱无奈地看着两人,迅速收好东西,跟臻业去了东宫。
这晚他们重温了大学时的意气,也终于第一次听臻业说起过去的事——臻业从前不爱说家里的事,而今他们终于能理解。
次日为沐休日,臻业带着他们逛了不少以他们的官位无法涉足之处,还在花园遇到了徇王和怀臻。
两人原本有些犹豫,臻业倒是极为大方地向父亲介绍了自己的同窗友人。徇王为人温润可亲,对臻业的朋友自是十分和蔼,徇麒虽是冷着脸,倒也没多说些什么。
此后的二十五年,直到元忱被调去鸿州前,臻业、商织和元忱如同在大学时一般,交情日笃。
元忱的学问千锤百炼,商织的意气沉淀、愈发八面玲珑,而臻业与怀臻斗智斗勇,亦成一代名臣。
商织有些苦恼。
——他察觉到自己的一名好友对另一名好友竟起了君子之思。
——元忱你是认真的吗?
商织虽是绿柱子小少爷,但对元忱这种耿直的性格完全没办法,更无法理解。
商织想,臻业大约也是察觉到些的。他还知道,如果元忱开口,臻业一定会婉拒。
臻业果然婉拒了。
商织倒不担心这个,元忱是君子,一旦臻业拒绝,这事便也结束了。可惜,元忱向臻业告知心意的地方有些不合适。
那日氾王和延王在不远处,他们与臻业的交情不错,于是稍微玩笑起来。
元忱深觉因自己影响了臻业的声誉,于是自请去州府历练。
臻业为此十分愧疚。氾王和延王这对损友见面少有不打嘴仗的,因她与二人私交不错,故而开起玩笑来便少了分寸,只是元忱……
终究不同。
元忱离开后,只剩下臻业和商织。商织偶尔还会收到元忱的信,偶尔谈及臻业。但商织知道,臻业从未收到过鸿州的信。
这样过去了七年,而后臻业失踪了整整二十三年。
再归来时,她是徇王,他是太宰,而元忱即将从鸿州归来。
三人再次重聚于长夏宫。
然而,再非当年——这是一直留在长夏宫的商织的直觉。
到怀慈六十一年臻业退位,元忱辞官,商织的直觉终于应验。
原来昔年短短数载,赌书煎茶,已是韶华胜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