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宋无导演上一次的电影，已经有差不多四个年头。景故知作为宋导多年的粉丝，在飞机上根本睡不着，打开平板观看她最喜欢的宋无导演的作品。作品名叫《春月》，讲述的是千禧年时期的群像故事。故事中共有五个主角，三男两女，其中两名女性作为该时代部分女性群体的缩影，在电影播出后引起了很大的反响。景故知很喜欢其中叫做【江萍】的女角色，喜欢她的坚韧，喜欢她对自己作为独立个体，作为人类，最后作为女性的清醒认知。

这次宋无导演递过的剧本和《春月》有些相似，可能是为了迎合现代潮流，剧本中提到了会有悬疑元素。

景故知很好奇那会是个怎样的故事。两个多小时的飞行旅途，她认真观看《春月》，希望能从中得到些启发，好在接下来的试镜中获得宋无导演的认可。

飞机落地，景故知随着小谢和K姐准备坐车先去订好的酒店。试镜城市宋无安排在了花庄，是一个内陆偏北的小城市。K姐之前做了功课，发现这座城市有很大一部分地区还属于农村。结合宋无导演发过来的剧本，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大导演，很可能会让演员直接在拍摄地点试戏。

这种事以前不是没出现过，不过拍摄点落在农村，K姐总觉得不太安全。于是最终将酒店订在了花庄隔壁城市。

车辆从机场出发，需要开将近三个半小时才能到达酒店。

“你先休息会吧，飞机上就看你兴奋，这个宋无导演想一出是一出的，说是明天集中试镜，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临时改时间。”K姐看着试镜地点和酒店的路线，头疼起来。

“我倒是想休息。”景故知合上剧本，“但总担心自己会不会准备不够，K姐，你说我这次真的能争取到和宋导合作的机会吗？”

“别太担心。”K姐安慰她。宋无导演毕竟是景故知仰慕的导演，紧张难免。“剧本是宋导主动递过来的，说明他肯定你的演技。休息……”

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了K姐的话。她条件反射地拿起手机查看来电。

是宋导助理打过来的。

K姐额头的青筋跳了一下。果然，这大导演是要抽风的。

她拍了拍景故知的手，自己做了个深呼吸，这才接起电话。

宋无的助理姓李，对K姐态度挺好。“哎K姐，是这样，今天宋导也在试镜演员，知道景小姐已经到花庄这边了，不知道你们方不方便过来试戏。”

景故知稍稍抓紧了手中的剧本。

这也太突然了，她刚下飞机还不到一个小时。

K姐倒是早有心理准备，这个李助理昨晚就在问她要具体的航班信息。

“我们这才刚出机场没多久。”景故知占着顶流的席位将近四年，就算是面对宋无，也不能被这样召之即来。K姐调整语气。“不知道宋导今天的试镜持续到什么时候，故知也是刚从一个片场赶过来，太过匆忙的话……”

李助听出来K姐话中的意思。“确实有点突然。试镜持续到下午六点，宋无安排了饭局，也希望景小姐能够赏脸。”

“这个一定，故知现在休息，我看看时间，尽可能快点确定到现场的时间。”K姐说话滴水不漏。

说完，两人又客气了几句，便挂断电话。

电话是全程开免提的，李助的话景故知都听得清楚。

“怎么感觉，这里边还有额外的故事。”景故知靠在车座后背上。

宋无确实不怎么迁就演员，不过这也就限于拍摄期间。突然调整试镜时间这样的事，还是头一遭。再加上李助话语中满是抱歉意味。

“确实不太对劲。”K姐看着手机上的路线。

如果现在调头，过去试镜地点和去酒店时间差不多。不管去不去试镜，晚上的饭局是免不了。

“掉头吧徐叔，去试镜地点，你有地址吗？”景故知先发话。

“有的。”

徐叔应了一声，坐在副驾驶的保镖立马帮忙切换了导航路线。

“看看地点附近有没有稍远的停车场，到了大家都休息调整一下，不忙。”见保镖动作快，景故知叮嘱了一句。

这算得上不错的对策，K姐收起了手机，顺便抽走她手中的剧本。“你休息会。”

景故知没再拒绝。

徐叔开车稳，记着景故知的话，开到试镜地点将近下午四点。景故知睡得不沉，快到的时候就睁开了眼。此时窗外的风景，已经和她闭上眼时完全不同。没有高楼，没有令她习以为常的城市公共设施，这地方几乎已经是农村地界，高低差不多的自建房，道路倒是修整过，只有城市道路的1/4宽，种植两旁的树木估计是因为天气还冷光秃秃的。

保姆车开过道路还会颠簸几下，有不少猫猫狗狗从各个角落探出头来看。

“这地方。”K姐欲言又止。

她看过剧本，知道是年代戏，取景大部分都在乡下农村，没想到宋无这么会选地点。她开始觉得跟着过来的保镖数量不太够了。

“挺好的。”景故知放下窗帘。相比起之前跟着圈里的前辈去帮扶的偏僻地区，这地方都能算得上好。不过按照宋无剧本中的描写，估计真正开拍，这地方取得景也就三两个。

“你倒是什么都能接受，就是不知道贺云深接不接受你在这样的地方拍戏。”K姐见她无所谓忍不住调侃起来。

果然，景故知眼中出现了娇嗔的神情。“K姐！”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K姐笑了笑，打开手机导航查看。

距离试镜地点只有3公里左右。老徐本想卡着5公里位置停车，偏偏这地方根本找不到符合【停车场】的区域，最终还是景故知改了主意，直接开到宋无指定的别墅。说是别墅，其实就是占地面积大一些的自建房。此时门口已经停有七八辆车，其中不少是保姆车。还有一辆，是价格不菲的豪车。

景故知在车内稍作调整，等其中半数的保姆车离开后，卡着时间进入了别墅。

刚进门，李助就出来迎接。“景小姐，你们来了，先坐会吧，宋导正在面试今天的最后一个演员。”

“最后一个？”景故知看了眼时间，确定是五点没错。

李助没接话，只是笑了笑，带着她们进入客厅中。客厅内空无一人，只有茶几上放着六个茶杯，应该是给刚才试镜的演员用的。刚才在车内，她没去主意离开的艺人有哪些，也阻止了K姐观望。宋导自身的能力让他能对自己电影选角有绝对的话语权，能过来试镜的必然都是演技派，景故知并不想给自己增加压力。

“景小姐你们稍等片刻，应该很快就结束了。”

“好的。”景故知找了个没有杯子放在面前的位置坐下。她环顾客厅，这个客厅是半玻璃半墙包结构，透过玻璃能看到后院。后院没有车，站着几个保镖模样的人。

几人在楼下等了大概三四分钟，楼上的动静开始大起来。景故知和K姐对视了一眼，都微微往楼梯那斜了身子。

“秦总，你的要求我实在难以答应，这演技。”宋无看了眼刚试镜完的女艺人，冷笑了一声，“我不能让我的电影里出现这样的演技，秦总撤资吧。”

“宋导言重了。”

被称为秦总的女人的声音景故知和K姐都很陌生，完全无法判断出对方是什么人物。

“我是个商人，难得能和宋导您合作，有何必为了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毁了这单生意。”秦总懒懒地坐在椅子上，伸手取下自己的墨镜，看向不远处的女艺人眼中根本没有失望的情绪，只是淡淡的，冷冷的。

她起身，对着那名女艺人扬了扬手，并走到宋无面前。“宋导，我想我们的合作应该是能继续的。”

说着，秦总对宋无伸出了手。

这明显是要握手言和的意思。

这位秦总是本电影最大的投资方。宋无刚出道的时候，她的母亲就给了宋无不少支持，现在也算是女承母业，而且比其母做的更好。宋无这次付出，一来是觉得这个剧本好，二来他确实缺钱。

五年前暂停工作后，宋无本以为可以高枕无忧，开启退休生活。哪知道自己年轻时候的风流债终究是找上门来，几位儿子都是蓄谋已久，将他的财产瓜分得所剩无几。宋无前些年拍电影底气足，除了自己能力过强，就是靠着家底够厚。自己投资自己的电影，电影上映，他不可能不大赚。现在倒好，难免要看人脸色。

这也是他急着叫景故知过来试镜的原因。这个秦总推荐的女演员，和景故知有七八分像。

宋无这次会选择景故知，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景故知的脸。景故知是当前圈内少有的大五官深轮廓的女演员，她的眉宇间带有一般女性没有的坚韧和英朗，很适合【方琪】这个角色。好在这么多年，景故知的演技有了很大的突破。

真让秦总撤资，这部电影是没法拍的。但如果让景故知在秦总面前试镜，以景故知现在的演技，宋无就有了筹码。

只是没想到这位秦总还挺好说话。

宋无看着她伸出的手，清了清嗓子，回握。“既然如此，那秦总，合作愉快。”

“我记得刚才你助理说，还有一个试镜的艺人？”收回手，秦溪照余光瞥了眼楼下。

刚才那名试镜的女艺人已经走下楼梯。楼梯设立在客厅里边，要走到门口，必定回路过客厅。

景故知耐不住好奇，听到有人下楼，视线偷偷往楼梯那扫了一眼。只是一眼，她整个人差点僵住。

K姐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楼梯口，她没收着视线，比景故知看得清楚，眼中同样充满不可思议。

两人很快对视了一眼，K姐拿起手机翻出周蕊的聊天框，发了个消息过去。

女艺人并不知道景故知就在楼下。走下楼梯，下意识看向客厅，视线和景故知的撞了正着。

她没有立即收回视线。景故知一夜爆红后，很多人都说她长得像。一开始她并不太在意，后来上了大学，越来越多人，网红这个职业也变得越来越容易赚钱，她这才重视起来。于是开始开直播打游戏。靠着这张脸，她很快有了大量粉丝，并且在去年下半年结识了秦溪照。

秦溪照见她的时候，就说过，她确实和景故知很像，却也不像。

“你没有她的锐利，也没有她的骄傲。可惜了，你永远都成为不了第二个景故知。”

这是当时秦溪照的点评。她对此并没有不服气。

“你好。”渠黎直径走向了景故知，对着她伸出手，“我叫渠黎。”

景故知早已压下内心诧异，从容起身。“你好，我是景故知。”

“我知道，我很喜欢你。”渠黎笑起来的样子，更像景故知。

景故知有种在照镜子的感觉。她开始觉得膈应了。

渠黎很适当地抽回了手。“那我就不打搅了，我先走了，希望景小姐能成功试镜。”

渠黎身后只跟着一个人，看样子应该是助理。

景故知勾唇。“谢谢。”

渠黎很快就离开，周蕊给了K姐要的信息。K姐拿着手机移步到景故知身边。“这怎么……这么像啊。”

“像吗？”景故知眼神冷淡下来。

她确实有在网上看到过“小景故知”这个称呼。她粉丝很喜欢发她小时候的照片，说可爱。景故知便以为是称呼幼年时期的她，没有在意。看样子，是她误会了。刚才在面对渠黎时，景故知明显察觉到，渠黎自己并不喜欢被当成第二个“景故知”，而是有人背后在刻意将她塑造成“景故知”。

她抬眸看向楼梯处。

楼上那个被称为秦总的女人，应该就是渠黎背后的推手吧。

景故知偏头，在看向K姐的时候视线扫过她的手机。周蕊新发来了一张照片，以及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