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降谷还没到耶,这可是非常严重的迟到行为!班长你们等下可一定要和我一起制裁他哦!”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坐在一座墓碑旁,心情看起来算得上不错。这种“不错”具体表现在他很健谈,嘴上一刻不停地叨着琐事,手下还在摆弄着一盆山茶。
显然那盆山茶被他折腾得不轻,最边缘的几片花瓣摇摇欲坠地晃荡,好像下一刻就会脱落。
“放过它吧,萩原。”
伊达航拍了拍萩原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再怎么摆弄它,那里也不会多一片花瓣出来的。”
这话颇有些一语双关的味道,萩原的指尖下意识一抖,边缘的几片花瓣终于经受不住他的摧残,簌簌地掉了下来。
“zero应该马上就到了,我看见他给我发的消息了。”
诸伏景光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温和地打断了两人气氛古怪的谈话,“他那边事务繁忙,我也弄不清他到底在做些什么,只知道突然转了职位,不和我干一个活了。”
他的手机边角上有一块裂口,说是前段时间出任务的时候砸到的,虽然萩原看着那不像砸出来的,但他也没多问什么。三天前诸伏刚协助搞垮了一家中型的□□团伙,至于是如何协助,其他两人或多或少都能猜个大概。其实这几天他要处理的卧底内容和后续事务也很多,忙得几乎没有时间去修理碎屏的手机,不过再过几天就要到他的“空窗期”了,据诸伏上级官员的说法,至少能休息两个月。
“这种话就不要对我们这种社畜警察讲了吧!”
“就是啊hiro。”
姗姗来迟的降谷零碰巧听到了几人最后几句交谈,一边笑着附和一边解释道,“突发了一点事件,稍微晚了点,松田不会怪我吧。”
“什么嘛,小阵平超大度的好不好。”
萩原从刻着“松田家”的墓碑旁站起,拍了拍沾到衣摆上的灰尘,抬手夸张地比划着,“如果是小阵平的话,现在应该会扑上来'哐'得给你一拳,一边喊'你这个金毛混蛋怎么好意思迟到啊真是的',一边偷偷地拽你的头发吧。”
“这是什么话啊!”
“不对不对,”伊达航在旁边点评道,“应该喊的是'又迟到啊你这个优等生,如果你对我土下座然后喊“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松田大人”说不定我就会原谅你哦'之类的话吧。”
“班长你不要笑着说出这么恐怖的话!”
诸伏景光沉思了一会儿,提出了新的方案,“如果是松田的话,现在zero脸上应该已经挨了好几拳了。”
“hiro你怎么也……”
“也是。”萩原接过诸伏的话,肯定地点了点头,“毕竟打掉假牙之仇不共戴天,小阵平趁机多揍几拳也完全合理。”
刻着“松田家”的墓碑就那样默默看着面前四人编排自己,在秋风吹拂的衬托下,颇有几分无口不能言的憋闷感,看起来似乎很想生出手脚把面前的四人都揍一顿。
一阵嬉笑过后,萩原突然盯着降谷的脸沉默起来,好像要从他身上挖出什么东西来,只搞得降谷背后出了一身白毛汗,毕竟他还真有事情瞒着萩原没说,比如松田还活着这一重磅消息。
他倒也不是没有起过把这事告诉萩原的念头,松田消失之后,他们四人中最魔怔的寻找线索的就是萩原。降谷完全能够理解萩原的心情,失去幼驯染的痛苦他也曾经体验过一回,更何况他还知道,萩原和自己一样喜欢着松田。
但是他也知道,这事绝对不能告诉萩原。萩原没有他和赤井那样和黑衣组织斗争的经验,直接把这事告诉萩原和直接让萩原送死没有任何分别。
就当降谷开始怀疑萩原是否看出了什么的时候,萩原却突然舒展开眉眼,笑了起来。
“班长,诸伏你们快看小降谷!完全变成30岁老男人的样子哦。”
诸伏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蓝色的猫眼里笑意浮动,“确实是成熟了很多呢,zero。先前我刚到的时候,萩原也盯着我看了半天,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虚长了两岁,那时班长还笑话我说被工作压榨得提前衰老,没想到zero比我老的更快。”
“什么啊,明明萩原也没好到哪里去。”降谷暗暗松了口气,忙反驳两人的话来掩饰自己可能出现过的漏洞,“我刚刚可也是盯着萩原的脸看了半天,虽然不明显,但是萩原眼周是涂了遮瑕没错吧,是不是加班太多长黑眼圈了?”
“降谷太狡猾了!”这次轮到萩原跳脚了,“我明明和组内的好多女警官请教过了,她们都说我画的天衣无缝,小降谷是不是背着我们谈女朋友了?!”
“明明是化妆来见松田的人更狡猾吧!”
“太过分了,我现在就要替小阵平还被打掉假牙之仇!”
“一天到晚念叨这件事,松田要揍也肯定也是先揍你才对吧?”
“……”
诸伏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如果松田现在出现在这里,一边冲上去一边喊,'不要为我打架了'的话……”
“那就完全是偶像剧才会有的情节了吧,我在娜塔莉喜欢的偶像剧里看到过。”伊达航挠挠下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冲着一旁快扭到一起“上拳脚”的两人说道,“这样说起来的话,我和娜塔莉定好在两个半月后结婚了。”
扭打在一起的两人愣了愣,接着齐齐露出了被欺骗般的夸张神色。
“什么啊!原来班长才是最狡猾的那一个!”
……
扫墓结束后,降谷零又一次坐上车,朝着城郊的一处安全屋开去。今天晚上他还要和赤井秀一讨论对付组织的新计划,毕竟按照今天——11月7日凌晨的最新消息,琴酒在短时间内又会回日本一趟。他们猜测组织这次又会有大动作,大概率是针对卧底。
先前降谷和赤井说服自己的上层就费了很大气力,等到上层拨人给他们的时候,两人知晓的组织基地已经撤离了大半,不用说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除去说服上层和fbi与日本公安建立信任的时间,短短半年内,他们扑空基地就有近15个,平均每半个月就要展开一次行动,废出极大人力物力搜出的剩余情报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摆明了讲,那些情报比起疏漏,更像是挑衅。
损失最大的一次行动中,七个公安被留在基地里的炸弹直接炸死,还有两个落下了终身残疾,被迫离开了警察行业,而降谷能够做的就是送上几捧价值低廉的花,更多的,就只有想办法和黑暗中的力量抗衡。
处于黑暗之中的琴酒拥有的能量远远大于他们一开始的预计,不仅如此,时刻和松田呆在一起的他或许还获取了更多他们无从得知的情报,不论是形势还是别的什么,都对警方很不利。
不过这些都是他们需要在之后的日子里克服的,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搞清楚琴酒回日本的目的,也不知道赤井那边有没有新的消息。
降谷用力一踩油门,加快速度朝着郊外不起眼的小屋驶去。
不过此刻一心挂念着组织的他绝对不会想到,这时的萩原正在和自己的幼驯染商讨如何“算计”自己,他更不会料想到的是,那两人早在11月6日晚就开始“私相授受”了!
“怎么样,萩原,有从zero那里看出些什么吗?”
诸伏景光靠坐在沙发上,侧头询问一旁皱眉思考着什么的萩原研二。实话说,他从昨天答应好要配合萩原开始就一直在心虚,咳,更别说现在已经配合完了。哪怕他的确看出降谷有点不对劲,心里还隐隐有几分“玩弄zero”的暗爽,但这不代表他在坑害完自己的幼驯染之后,良心就不会有那么点小痛了啊!
“不是吧景老爷,昨天你笑的可比我兴奋多了哦。”
萩原从思绪中抽出身,习惯性地调侃了两句,才微微正经神色,严肃地点点头。
“小降谷绝对是有什么事没和我们讲,我盯着他看的时候他下意识心虚了,结合我之前调查到他身上的线索,应该就是小阵平的事没错。”
诸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事实上,如果昨天萩原没给他展示自己查到的那些线索的话,他也绝对不会答应萩原试探降谷的提议。
自一年前松田出事开始,诸伏,降谷和伊达航三人就定下了轮流查看萩原情况的约定,不过说是轮流,真正实施起来也就是谁有空谁来看,毕竟他们只是关心同期,不是盯嫌疑犯。
三个月前伊达航曾告诉他们,萩原把查案焦点转到松田失踪现场里已拆除的一个炸弹上,不过没过半个月就放弃了。说是型号和安装的方式很有特色,但是按这个方向查下去没能挖出什么东西来,就又回去研究沿线一圈的监控了,简直是摆出了要把所有出现过的车都查一遍的架势。当时他们都以为萩原还要和这些监控死磕下去,没想到萩原是在炸弹那边找到了新的线索,甚至还独自一人一路深挖下去,查到了降谷零身上。
那天晚上诸伏完成了卧底情报的整理,本打算趁空去萩原那看一眼就去修理奄奄一息的手机,谁知萩原却突然拉住他,神色严肃地说,“景老爷,我找到了一些线索,你要不要听?”
从决定追查炸弹这条线到翻阅完三年内所有与爆炸相关的案件并进行大致的筛选,萩原就花了五天时间。
“其中炸弹型号相似的共有116起,进一步观察图片案宗后,结构相似的有31起,其中内部形态几乎完全一致的有19起。这个时候,我开始怀疑这些案件背后有一个组织,但我不能肯定,所以我没有和班长讲起这事,只说我终止了调查。但是如果这之后的确有一个组织存在,不论这事和小阵平有没有关联,警方都必须介入,因此我去了相对较近的几个现场查看。”
萩原顿了顿,微微歇了口气。这时诸伏才注意到他晶亮目光下掩藏的疲惫,这种疲惫不是在某个时刻突然冒出来的,它更像是一种经年累月后浸入皮肉的,气质之类的东西。在今天之前,又有谁会把这个词和遇人先带三分笑的萩原联系在一起呢?诸伏难以想象一年的时光竟能如此轻易地改变一个人的,如此深层的东西。若不是知晓不可能,他几乎要以为萩原早在这样的孤寂中浸染了四五年之久,否则萩原身上又怎会有这种仿佛被打击了千百次的无可奈何?
“那几个现场很寻常,我的意思不是它们作为案发现场很寻常。”
萩原没有注意到诸伏望向他的复杂目光,继续说道,“你能明白吗,诸伏?它们并没有能被一个组织盯上的特殊之处,也不是那种可以绑架威胁什么重要人物的高档场所,那只是十分平常的,任何一个街角都能出现的地方。当时我差点就要推翻先前的猜测,以为那些形态一致的炸弹是出自某个地下军火贩卖者之手——如果我没有听到一家杂货铺的老板说'你绝对想不到半个月前的火灾有多吓人'。”
他猛然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不是火灾,那是一场爆炸,一场没有被记录案宗的特大爆炸。”
萩原射过来的目光近乎妖异,“我确定那在我们辖区范围之内,附近的市民还看到了救护车出入,只要去现场看一眼就能看出来那里和爆炸相关,不论如何都不可能没被录入案宗。”
“有人把事情压下来了。”诸伏喃喃道,“是公安?”
萩原伸手在沙发边缘的空隙里摸了片刻,抽出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那上面的身影两人都很熟悉,“——降谷毕业之后是进了公安,对吗?”
两人准备试探降谷的计划,就是在那时开始的;而现在,这场试探也有了结果。
“那么现在……”
“这台机器可以在对方回复消息时锁定他的位置。”
诸伏景光敲了敲“战损版”裂屏手机,温和地笑着回答着,“一般来说,zero不会防备我,尤其是在今天。这下下去大概率能查到他的安全屋,不过zero以后就没这么好蒙了。这下我们可真搞了波大的,萩原。”
“我们什么时候干过小的?”萩原也笑了起来。
短信发出后不到两分钟就有了回音,“这次可真是好运,估计你能有意外之喜。定位已经发你那了,别忘了替我向zero道个歉,再对松田存活这个消息庆祝一下。”
诸伏景光倒也不是不想和萩原他们一起行动,毕竟那个组织看起来就很危险,可是他的“空窗期”得是完完全全的销声匿迹,盲目行动可能会引起先前摧毁组织余党的注意,更何况他对那个组织几乎一无所知,若不是萩原独自一人摸黑继续搜查危险系度更高,他也不想干违背降谷计划的事,只是他现在只能落队了。
“谢了诸伏,别忘了修好你手机的伤势,我可耽误它疗伤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