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三人把所有时间线都大致理清楚的时候,以及是午夜了。
郊区本就少有人问津,到了午夜更是安静地要命,也就只有这座矮小的安全屋里还点着微弱的灯火——虽然萩原一开始对安全屋放在郊外这点大为不解,“难道你们不觉得把安全屋设在郊外就跟和犯罪分子说'对啊我就在这'一样吗?”,但是在降谷和赤井两人一通“郊外出现情况对公共场合影响比较小,不容易被警察查”“很多犯罪分子都喜欢住这种地方,一般为了避免不明不白地招惹到别的组织,很少有人会来偷窥”之类的解释下,勉强表示了信服。
“不过据我所知,琴酒的大部分安全屋应该都不在郊区。”赤井秀一也加入了“叹气门派”,皱着眉吐出一口气,“琴酒一天没有动作,我们就没有一天放得下心;偏偏他有了动作,我们也不得安宁。要真把这家伙送进去给个编制,又要时刻担心他干出'越狱'的行当。琴酒这家伙的最佳归宿果然还是挨一发枪子。”
降谷和萩原默默点头表示赞同。
“另外,他知道的具体情况或许比我们要多,这才是最麻烦的。”降谷伸出手在白板上标注了“组织覆灭”的时间点上敲了敲,“我们没法确定他到底有没有死在那个晚上,因此也没法判断他的记忆源头是我俩的一号,萩原的二号还是什么三号四号的,完全没有切入口。”
“其实现在我比较好奇的,还是你们口中特别难缠的这个家伙现在在哪里。”没有遮暇的掩盖,卸了妆的萩原顶着一对比男鬼还重的黑眼圈,深重的怨念几乎要挂到下巴。他语气阴森,幽幽地说着,“他是在美国,还是已经回了日本?”
此时正被三人反复咬牙切齿念叨的琴酒在“yes or no”中毅然决然地选择了“or”。因为他既不在美国,也不在日本——他在回日本的客轮上,这是一个很狡猾的概念,尽管他本人并没往这方面想,一如他回日本并没有抱着那么多类似“除去卧底”“探查日本境况”“走私巨量枪械”这样的理由,他只是单纯地看管松田而已。
可以说这是他行动目标最少,最单纯的一次,流露出去的消息自然也少,因此得不到具体消息又自认比较了解他阴辣狠毒的降谷和赤井两人才会想东想西地阴谋论半天。
而他这么做的原因也自然不是什么恋爱脑发作或者良心突显,目的性极强的琴酒不会干这么可笑的行为。从某种意义上讲,甚至能说完全是他掌握的信息太多惹的祸。
其他三人的猜想没有错,琴酒的确是四人之中掌握信息量最多的那个。
他坐在床脚,感受到客船正随着海浪的起伏波动,一晃一晃地让人有些不适。极大的落地窗被厚重的窗帘遮的七七八八,只有极微小的几抹光亮通过微末的缝隙洒在他脚边,得以让他在昏暗中看清四周的环境。
他知道,那些光来自灯塔。
琴酒一直觉得灯塔是一种很奇妙的事物,这种事物可以在海上指引船只前行,可以给人微妙的希望,仿佛只要有那么一抹光,他们就能不断地前行下去,在最后回到原来的地方。除了灯塔之外,他还在很多人身上看到过这种光,那些人基本上都是组织的卧底或者叛徒,是恶心的老鼠,满心满眼都充盈着那种光,琴酒只需一眼就能看到他们未来背叛的结局。
隔壁船舱里的松田阵平眼里也有这种光。
他也果真背叛过自己,不论是在记忆里,还是在当下。
琴酒无法理解这种执着,他在黑暗中生活的如鱼得水;光明那边的东西会让他本能的不适。
他扯下真皮手套看了看自己的手,这双手苍白而修长,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有些来自于枪支,有些来自于刀锋;大部分伤疤已在岁月的流逝中淡去了,他现在已经很少再让自己受伤。这也是一双黑暗的手,上面布满了敌人的鲜血。
但那又如何呢,他早已习惯了这些,并且已经在黑暗中活的悠然自得;没有人试图改变他,除了这个世界本身。
他了解到的线索远比其他三人多出千百倍。从获得记忆开始,琴酒就开始在暗中接触松田,松田所谓幼驯染的反常表现自然也被他收入眼中,让他在推出“记忆在一定范围内触发”这类松田已知结论的同时,了解到记忆源不同以及记忆初始触发疑似从警校毕业开始这类的松田未知结论。
再依靠boss的反常举动以及松田曾和他说的所谓“'这是我的世界',那老头之前就莫名其妙地在讲这个”,以及松田莫名顺风顺水的人生轨迹,推出这个世界的确是为松田构建的并不是什么难事。
或许目前暴露出来的萩原研二、赤井秀一以及突然协助FBI的日本公安(琴酒猜想是日本公安内部的降谷零)都是各自记忆中与松田较为熟悉亲密的人,随后他们被挑选成为了接受记忆的香饽饽,不开玩笑的说,他们个体本身和松田毫无关系也不一定,只是恰好和那个记忆里的“黑泽阵”是同位体*之类的关系,就强行被塞记忆当壮丁了。
当然,出于自身对那份记忆的“共鸣”,琴酒愿意相信那份记忆的确属于自己。他不打算把自己看做是为了制作“松田阵平的世界”而出现的工具性角色,琴酒一向拥有这份自信,而他也的确有这份资本——毕竟他真的很难搞——但在确定“世界围着松田转”这个事实之后,他就把自己工作的重心放到松田身上了,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松田阵平代表真实。
琴酒喜欢掌控真实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