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京城后的沈棠,宛如咸鱼到了快乐老家,日子过的十分的快活。
成日吃吃睡睡晒晒太阳,什么事都不用操心,只管摊平当一条快乐的咸鱼就好。
遇上天气好的时候就陪三娘出去逛街。母女两个常常是出府的时候空着手,回府的时候不光丫鬟手里的东西满满当当,母女二人的手中也没空着,有头面绢花,有新置办的漂亮衣裳,还有路边的零嘴小吃。
沈棠就这样优哉游哉的过了大半个月,直到将军府收到了瑞王府赏花宴的帖子。
瑞王妃这场赏花宴办的声势浩大,听闻为此特意搜罗了不少品类稀有的花卉,还几乎将京中的女眷邀了个遍。
一想到赏花宴上去的都是京中权贵,三娘心底就不由的生出一股忐忑来。
京中的那些世家夫人们,谁知道是个什么性情。若是她言辞不当,惹了对方不快,岂不是给自家惹了麻烦。
从收到请帖后,三娘就忧心忡忡的,成日里坐在那发愁,蹙紧的眉头就没松下来过。
穆重山看不过眼,宽慰道:“怕什么,就是天塌了也有我撑着。不过是个寻常的赏花宴,京里那些人每年不知道要这样折腾多少回。你就当是去镇上赶集,随便逛一逛,不喜欢了就回来。若还是怕,就索性推了不去。一个赏花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说的倒是轻巧。”
三娘撇了穆重山一眼,暗暗腹诽穆重山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又不用他去,他当然没所谓。不过听完他这番话后,她心底确实没那么怕了。
比起三娘的多虑忐忑,沈棠就显的有些没心没肺。知道要去瑞王府参加赏花宴时,她只是平静的应了一声,之后该吃吃该睡睡,对此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三娘和穆岁最初还以为沈棠只是面上表现的平静,私下里说不得还是紧张的,暗暗观察了她好几日,发现她是当真没讲这事放在心上,这才放下心来,任由她去。
赏花宴当天,穆重山和穆岁将三娘母女送到瑞王府门口,看着她们进了王府的门,这才翻身上马,急匆匆的赶去办差。
瑞王府今日十分热闹,来的都是世家的夫人小姐,夫人们大都打扮的端庄贵气,小姐们则各有各的打扮,有娇俏的有端庄的有明艳的有清冷的,一眼望去,竟比园子里的花还多姿。
沈棠今日身着鹅黄色的夏衣,头上只带了朵淡紫色的绢花,身上再无其他配饰。她这一身同其他家的小姐比起来可谓是十分的素净,但远远瞧着却是十足的娇俏可爱。
三娘亦是一身素净,头上只簪了只金钗,可她如今是镇国大将军的夫人。其他人便是有瞧不上她们这身打扮的,也不敢当面表露出来。
穆将军英勇,不但驻守西北十几年,前些日子还打跑了突厥,结束了西北那边的战乱,正是圣上眼中的红人。她们上赶着巴结还来不及,哪里会没眼色的得罪穆夫人。
于是三娘就发现这宴会上的夫人们个个都很和善,话也都说的好听,可比她做生意时遇到的那些商贾好打交道的多。
安阳候夫人来的时候,三娘正被许多夫人围在中间。
围着三娘的这些夫人都是家世不显的门第,都指望着能同将军府攀上些交情,因此都一个劲的捧着三娘,奉承话说了一大箩筐,望向三娘的眼中全是巴结讨好。
三娘对这些奉承话照单全收,一谈及其他方面她就一个劲的微笑,一副听不明白的模样,怎么看都是个草包美人。
围着三娘的那些夫人们,明里暗里的试探了好几次,见她全程只会微笑,自觉讨了个没趣,便都散开了。
安阳候夫人远远地看着,见那些人散开后,穆夫人拍拍胸口长出口气,方才明明就是装出来的草包模样。她觉着这人还挺有趣的,顿时生出几分真心结交的心思。
她原是受人所托,在今日的赏花宴上照看穆夫人一二。
原来安阳候同穆将军是知交好友。
穆重山安慰三娘时嘴上说的好听,实则心里也有些没底,怕三娘遇上什么不讲理的人,在赏花宴上受委屈,便拎了坛好酒特意上门,恳请安阳候夫人能在宴会上照看着点三娘。
安阳候夫人看在安阳候的面子上应了,本只打算远远的看几眼,人没出事就行。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了方才那一幕。
“妹妹这是被那些人缠怕了?怎么人都还没走远,就这副表情。”安阳候夫人走上前,轻笑着说。
“是有些闷的慌。”三娘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拍胸口的模样被人看了去,偏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沈棠则是好奇的看着安阳候夫人,她刚穿书的那几个月都被困在沈府,对京中的这些夫人小姐全都不了解。
方才围过来的那些夫人身上的香十分的熏人,再加上叽叽喳喳的声音吵的她头昏脑胀的。
是以面前这位夫人一出现就叫她眼前一亮,单看她穿着就知家世不凡,身上的熏香并不腻人,反倒十分的清淡好闻。开口也是温温柔柔的,一点架子都没有。
沈棠的目光一时有些灼热,安阳候夫人注意到了也不恼,反倒当她是近亲的小辈,关切的开口道:“小孩家家的跟我们待在一处不无聊吗,怎么不去找同龄的姑娘一道玩?”
三娘也觉得沈棠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太闷了,便跟着劝道:“听说今日园子里的花可都是瑞王妃花重金四处搜罗来的,在外面想看都看不到的。棠棠你要不要去园子里看花?”
沈棠一直跟着三娘原是不放心她,如今见她适应的不错,便应了三娘的提议,朝花园的方向走去。
只是她并没有去寻同龄的小姑娘一道玩,反而往僻静的角落走去。
原书中“沈棠”自幼在京中长大,自然也有要好的玩伴,但就在真假千金的事曝光后,那些玩伴纷纷同她割席。若只是不同“沈棠”一处玩倒是还好,可那些昔日旧友日后在宴会上碰上了,不光当着“沈棠”的面冷言冷语,还伙同真千金一道戏弄她。
十几年玩耍的情谊,竟抵不过沈家真千金的身份。
这样的旧友,沈棠才不稀罕去找她们呢。
虽说过去了三四年,沈棠的模样也变了不少,但难保还有人认得她,又平白生出事端来。
沈棠只想清清静静的过快活日子,可不想再同真千金对上,惹出麻烦来。
这样想着,沈棠避开成群的闺秀们,脚步不停的朝无人的角落走去。
待走近了沈棠才发现这处有棵三人环抱的大树,树后隐约露出一角绣着花鸟纹样的裙摆。
不待沈棠离开,她们说话的声音就随风飘了过来,直往沈棠耳朵里钻。
“我刚刚在园子入口处看到谢世子了,他一见我就笑了,你说他会不会也是有点喜欢我的。”
“你疯了不成,谢世子见谁不是笑,他那天见人不笑了那才是稀罕事。”
“要我说满京城这么多好儿郎,你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英国公府那个假的要死的世子爷,真是没眼光。”
“你懂什么,谢世子那是芝兰玉树,璞玉一般的人物。这京里才没有比他更好的人呢。”
“……”
沈棠总觉得她们口中的那个谢世子有几分熟悉,很像她认识的某个人。
但怎么可能呢?谢云家中再是富贵,也不会是英国公府的世子爷。
沈棠使劲晃了晃脑袋,将脑海中那个荒谬的想法晃了出去。
估计只是性情相似的两个人,沈棠这样想着,一抬头看到了几步之外的云松。
沈棠只觉得一口气卡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的,叫她难受的紧。
“沈姑娘,世子想见你。”
见沈棠看到了他,云松上前几步,低声说道。
方才那离谱的猜测竟是真的,沈棠顿时什么好心情都没了。
那人竟真是英国公府的世子!
世子又如何,她才不想去见他呢!沈棠扭头就想去找三娘,她就不信在三娘身边,那人还能这么肆无忌惮不成。
云松上前几步伸手拦在沈棠面前,他自然看出了沈棠的不情愿,但他一个替人跑腿的侍卫,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硬着头皮想法子将人带过去。
云松苦着脸望向她,圆溜溜的眸子充满了恳求,瞧着可怜巴巴的。
沈棠见不得他这般可怜的模样,狠狠地跺了下脚,恼怒自己的心软,不情不愿地开口:“带路吧。”
云松听罢,当即喜笑颜开的在前面带路。
沈棠隔着四五步的距离远远地跟在云松身后,胸口始终憋着一股气,耷拉着眉眼,整个人都气鼓鼓的。
二人七弯八绕的走了许久,终于停在一处僻静的假山前。
沈棠探头去看,却是瞪圆了一双杏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方才那女子口中芝兰玉树,恍若神仙一般的人物,此刻坐在地上,靠在假山上仪态全无。仔细看去他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面容苍白,鬓发散乱,好似落难的神仙,正等着过路的好心人来救。
靠着假山的谢世子看起来虚弱极了,沈棠看在眼里,胸口堵着的郁气悉数化为恶胆。
“谢世子怎么将自己搞的如此狼狈?”
沈棠几步上前,用手撑着假山,低头恶狠狠的看着落难的某人,颇有几分恶霸欺负良家女的气势。
有那么一瞬间沈棠觉得两人间的地位颠倒了过来,她是站在高位的那个,手中牵着控制对方的线。下一秒,沈棠对上对方黑漆漆的眸子,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
“你不知道吗?”谢景星仰头看着面前娇俏的少女,一字一句的控诉道,“你自己算算这都过了多久了,你一声不吭说走就走,完全不管我的死活。人都跑来京城了,也从没想过要来找我。”
谢景行这番话说的,好似她是渣了人就跑的负心汉,他则是无辜被骗的受害人。沈棠有那么一瞬间生出几丝愧疚,随后立马反应了过来,忙开口辩驳道:“不对啊,你都没告诉过我你是谁你家在何处,我去哪找你。再说了,我们只是单纯的交易关系,你不要说的这么暧昧不清,给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呢。”
“这么说,你是不愿帮我了吗?”谢景星仰着头,近乎无助的看着面前的少女,将自己的脆弱无助全都暴露在她的面前,整个人好似一株柔弱无助的菟丝花。
沈棠大热天的打了个冷颤,只觉得今日的谢景星格外的奇怪,好似变了个人一般。她伸手试了试对方额头的温度,又在自己额上探了探,望着面前的青年疑惑的开口:“也没发烧啊,你今日怎么怪怪的,难道是被人夺舍了?要不要找个老道来看看。”
沈棠说着转身欲走,刚抬起脚来,身后裙摆就被人死死攥住。
“回来!”那声音冷冰冰的还带有几分咬牙切齿。
沈棠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再回去头看,谢景行沉着脸冷冰冰的,整个人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
“交易就交易,你做这么多有的没的干嘛,平白的叫人误会。”
这么闹了一出,沈棠胸口的气早没了。她乐呵呵的从怀中掏出张帕子就要递过去,谁知正好一阵风吹过,吹飞了那帕子,好巧不巧的落在谢景行面上。
气质清贵的世家公子,面上盖着女子的香帕,又鬓发散乱的倚着假山,怎么看都不对劲极了。
沈棠却半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心下当即咯噔一声。她虽不是故意的,但面前这人可不是个好脾气的。谁知道他会不会将这事记在自己头上,日后都从她身上找补回来。
这怎么能行!
“东西我给你了啊。”
趁那帕子还在他面上,沈棠丢下这么一句话,宛如逃命般急匆匆的跑了。
待那脚步声彻底消失,谢景星才抬手慢慢扯下面上的手帕,他捻了捻手中的帕子,冷哼一声,扶着假山慢慢站了起来。
站起身后他重新束了发,又抚平了衣服上的褶皱,整个人身姿挺拔,又成了那个君子端方的英国公府谢世子。
谢景星望着沈棠离开的方向,眸中明明灭灭,最后全都化作一抹冷笑。
这个人当真是越来越敷衍了。
当初他明明说的是要她贴身的物件,她最近送来的东西一次比一次随意,抑制厄运的效用也愈发的差。
这次更好,硬是将三个月拖了小半年,好不容易见了面,就随便拿条帕子来唬弄他。
真是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