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当铺出来,小厮包袱里拿着许多物件,有翡翠镯、金簪等贵重物品。
江清越手里则是拿着扳指把玩,这枚扳指他见过,少时进宫偶会遇见李公公,戴在李公公手上,且是藩属国上贡的贡品之一,圣上不知为何赏赐给李公公,如今又出现在小太监典当物品里。
许是李公公认小太监为义子时所赠。
那该好生藏着才是,竟拿来当了。
他看过账面,典当的数目不大,至少不够买一年的梅玉羹,但相差无几。
小太监在天香楼一日工钱三十文,一月堪堪一两。
他捏紧了扳指,走上马车,“回府。”
半道上他又唤车夫掉头去了郊外,他在此处有间茅屋,偶尔来一次散心,躲在这儿饮酒不会被念叨。
小厮把酒放下后问道:“小侯爷,唱曲的人在外头候着,可传他们进来?”
江清越摆手。
来这儿时,他总会听上几曲消遣。
他端着扳指靠坐在榻上出神,前方桌子上摆着一个青铜香炉,冒出一缕青烟,唱曲的人低着头走进,坐在后头,弦乐响起,他想起他在宫中见过一回谢弄清。
大约在五年前,他随着几位皇子围猎归来一齐进宫领赏。
那时站在殿下的一个小太监他觉得有些面生便多看了两眼,出来后他的香囊掉在殿中,是谢弄清小跑着给他送来。
此外再无其它。
若非此次他装疯卖傻,皇帝想监视他也不会派谢弄清前来侯府。
再见时,谢弄清已然长成,也同他印象中怯懦的模样不同,多了份随性,甚至...明知他是装痴也未禀明圣上。
因他随口一句‘想吃梅玉羹’便不间断的送来,风雨无阻,百花蜜更是做花糕用完了,银钱被偷也不去报案,不告诉他,而是选择去天香楼当小工,日日忙得一身汗,也没有半句怨言。
那...亲一下似乎也没什么。
江清越被心中的想法惊到,捂住嘴,什么没什么!小爷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被个小太监偷了香,怎么可以!
突然寒光一闪,暗器刺破空气带着风刃朝他而来,江清越抬手夹住飞镖,下一瞬两柄剑也迎面而来,他一跃而起,随手拔下头顶的玉簪隔开剑刃。
两个刺客一左一右夹击而来,左边的刺客横剑刺向他的腹部,他抬腿一脚踢在刺客手腕伤,剑偏离了方向,另一人见状迅速改刺为削,江清越矮神一滚,背后又有风声袭来,他不紧不慢的侧开身子,不想再陪他们玩下去,一根玉簪直接扎在刺客喉咙处。
“还不停止么?”鬼魅般的身影落在另外一个刺客身后,沾血的玉簪同样抵着他的喉咙,他踢了一脚倒地不起的刺刺客尸体,“谁让你们来的?”
小厮也在此时带刀跑了进来,他刚刚去拿酒了,回回到庄子里来主子总需要很多酒,没曾想会发生行刺之事,“小侯爷!您没事儿吧?”他大步迈进去点了刺客的穴位,又去查看死掉的刺客,“属下来迟!请小侯爷处罚!”
江清越:“无事。”他用玉簪磨了磨刺客的脖颈,伸手拉下他的面纱,露出阴森森的笑意,“是你呀。”
一条巨大的刀疤从天灵盖直到下颌,划开整张脸,他眼睛通红的看着地上的尸体,浑身僵硬,冰凉的玉簪从他脖颈处慢慢滑到他的脸侧,忽的一疼,刀疤上浑然溢出血珠缓缓滑落,眼底充满了愤恨。
“怎么。”江清越用玉簪在他脸上慢慢划着,所到之处出血痕,“当然没把本侯爷杀了,很是懊恼?”
他轻笑一声,“忘了,你被点了穴。这点三脚猫功夫还当刺客呢?”
刺客正是当年劫匪事件的参与者,狼山上土匪,被齐尘和乔装前去的江清越一窝端了老巢,全部下了大狱,几个负隅顽抗的领头当场被杀,跑了两个,他还想着穷寇莫追,竟送上门来了。
他在刺客胸前点了一下,刺客立刻骂道:“孬种!有本事一刀杀了老子!”
“一刀杀了你太痛快了。本侯爷还想玩点有趣的。”手微微用力,玉簪扎在刺客肩膀上,又立即拔出,血瞬间冒了出来,刺客却只是闷哼一声,他笑意变大,“还有点血性,本侯爷最喜欢你们这些嘴硬的。来人。”
江清越回头想喊小厮把东西拿来,一回头却直直看见门口处的谢弄清,他愣了一下,旁边的小厮头快低到腰上,“你怎么来了?”语气中有些颤抖,他把玉簪收起,拿丝帕时拿了好几下才拿上。
谢弄清脸色惨白的看着地上的血和房屋内的情况,“小侯爷你......”
小厮得了眼神,拉着谢弄清:“栗公公,先去外面等等,收拾完了您再进来。”
江清越不知为何,总有一种不想被小太监看见他如此残忍的一面,心虚得很,往前走去后,没注意到身后刺客突然吐出一口血强行冲破穴道,再次朝他而来,他手刚抬起就被抱住往外倒去,与此同时是一声惊吓万分‘小侯爷’响在耳边。
*
谢弄清醒来时,屋内只点了一盏油灯,有些暗,他刚一动,床边的人忙转过身,“小栗子!你还好吗?”江清越着急的捧住谢弄清的脑袋,“小栗子?”
“小侯爷...咱家这是......”谢弄清还以为自己受了很严重的伤。
江清越确认他醒来后松了口气,眼底有些发红又有些无奈,“你没事儿,被吓晕了。”那刺客压根不可能近他身,谢弄清不抱住他,他还能更快制服刺客,只是,一瞬间的抉择和谢弄清脸上的惊恐“让他心涨得满满的。
“真是笨。这都能吓晕。”江清越埋怨了两句转身去端过药,“把安神药喝了,否则夜里准做噩梦。”
谢弄清知道自己被吓晕了觉得很丢脸,呆头呆脑的坐起来喝药,没脸见人了,怎么这都能吓晕?
我不是这样的人啊!
【人设】
【原主怕刀剑】
噢噢。
但真的好丢脸,在儿子面前被吓晕了。
喝完安神药,江清越让下人打水进来让谢弄清擦身,说是出了一身冷汗,还得换下衣服才行。
谢弄清看向他,“小侯爷帮咱家换?”
江清越沉默。
谢弄清瞄到他发红的耳尖,伸手勾住他的尾指,“可好?”
良久,久到谢弄清想说算了,空气中才轻飘飘传来一句‘嗯’。
布料摩擦的声音在屋内传出。
伴随着几道低语。
“是不是真阉干净了?”
“哼,本侯爷知晓,不必你多言。不干净怎么入宫伺候。”
暧昧的亲吻声响起。
“你别拉本侯爷唔...过份!”
“小侯爷,咱家这手可还行?”
“闭嘴!”
*
隔日人去楼空。
谢弄清看着床榻上留下的一截腰带轻声笑了起来,跑什么呢?
他穿戴整齐准备去买梅玉羹,谁料一出门便被江清越拦下了,“不必再买。择日起你到我铺下上工,天香楼是三皇子的地盘,他...”
“嗯?”
江清越撇过头,“他好男色。”
谢弄清左右看了看,小厮和丫鬟都不在,飞快在他脸上印下一吻,“咱家听小侯爷的,让咱家往东不敢往西。”
江清越清咳一声,“哼。净会说好听的。”
“小侯爷不喜欢?”谢弄清抬手搂住江清越的腰侧,贴在他耳旁低声道:“待二小姐成婚后,你我也悄悄办了吧。”
江清越闻言神色凝重起来,“不可声张。且...”
“且什么?”
“且圣旨上道本侯爷成婚后你便要回宫,不办不办。”
谢弄清笑道:“不告知旁人便可。这算不算...欺君罔上?”
江清越拧了他一下,“本侯爷欺君罔上何止这一桩?”
“好好好,不叫你小侯爷,叫你小猫。”
“为何?”
“猫有九条命。好了,先去用早膳,你若不吃梅玉羹,我以后不买了。”谢弄清拉开距离,同江清越一前一后进了膳堂。
大房夫人同江二小姐已经坐好等着他们,一开始谢弄清跟她们一齐用膳时还有些拘谨,如今倒像是家人一般可以寒暄两句,他一个太监也不必避讳男女大防,问过好后便坐下。
大房夫人提起江清黎嫁妆一事,说是点算过两次怕漏了,请谢弄清帮忙再点算一番,谢弄清应得快,心想妹妹成婚,他这个哥夫还是要有点表示的,悄悄放两件首饰在嫁妆里。
进入库房,许多箱子上都挂满了红绸,一眼看出哪些是嫁妆。
“小侯爷,侯府财力这么雄厚啊?”谢弄清一箱箱打开点算,点得腰疼。
江清越也在一旁,“一大半都是娘亲的嫁妆。”本朝嫁妆带来后一般不轻动,若是夫家动了妻子的嫁妆说出去是要被戳脊梁骨的,聘礼也算做嫁妆,都属于女方,因而侯府虽然落魄了,库房银钱不多倒是够用,大房夫人的嫁妆还好好存放着。
不仅有地契还有贵重首饰,甚至两三箱黄金,谢弄清看得眼花缭乱,“清越,你先算着,我歇会儿。”
江清越背一挺,转头看他,“你叫我什么?”
“清越啊。”
江清越三两步走到他身边,“再唤一声。”
谢弄清摸着他的脸道:“清越。”
江清越笑意止不住,又非板着脸,“嗯。为夫甚是欢喜。”
谢弄清从后面抱住他,“那夫君过些日子可要让我.....”还没说完便被捂住嘴,他看着江清越,听见:“白日莫说这些。”
“行。那你昨日可觉得还....”
“说了不准说!”
“答一下嘛。咱家的手艺如何?”
江清越低头点算黄金,良久后才用文字般细小地声音说:“你就只有手了,手艺还不行的话,本侯爷岂不是吃亏。”
“哈哈哈哈哈哈~”
“不准笑!”
“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