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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陵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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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是想这么说的,不过对方显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嘴巴一张没露出半个字来,脖颈两边一凉左右各架了一把弯刀。

祝安:不好!

秦五娘招招手,便有几人端着东西上来,一一说明了玩法。这阵仗,是要他选?

祝安正犹豫,四周的人显然已经开始看热闹,悉悉索索的声音里有几个分外清晰地传到祝安耳朵里:“五娘又看上谁了?”“诺,那个小白脸。”“嘶……他瞧着也不是很有钱啊……” “呆子,五娘是那么肤浅的人吗?你以为跟你似的掉钱眼儿里了?”“那图啥?”“脸呗。”“……?”

“……”听着这些人贫嘴,祝安一团乱的脑子反倒清醒不少。和骰子有关的的玩法必然是不能选了,他得选一个不那么看运气的……

他看向耐心等待着的秦五娘,礼貌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和姑娘玩一局叶子戏如何?”

此言一出,旁人却来了兴趣。五娘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必定会使诈,谅这小子运气再好,最后也必定会栽在她手上。以往被五娘选中的人大多都会被赌场内的氛围影响,热血上头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像叶子戏这样留有余地的玩法反倒没人会注意。殊不知在秦五娘的赌坊里,若是全靠运气,只要她愿意,就能让你变成天底下最倒霉的人。

当即便有人要加入进来,凑够一桌人,便开始发牌。秦五娘是祝安的上家,刚一开局,前两人已经扔出六张三索,秦五娘却笑盈盈地又推出两张牌来,祝安犹豫片刻,叫了疑牌。只见秦五娘不紧不慢亮出牌面,却见是赫然一张三索一张鬼牌。

小童送上两枚药丸,让祝安二选其一。周围的人早在秦五娘亮牌的时候就炸开来,幸灾乐祸的不在少数,不少人悉悉索索地说祝安愣头青一个,怕是不消两轮就把整个人都输给了秦五娘。

不过祝安并不在意这些流言,他看了一眼药丸,又看向秦五娘。秦五娘用手支着额头,好整以暇:“疑牌失败则服下一枚药丸。此药出自药鬼之手,一丸削人精气,两丸迷人神智,三丸服下后一炷香之内未服解药,则当场暴毙身亡。”

五娘开口时周遭已经安静下来,除了个别几个人发出讶异声,似乎都对此见怪不怪。

“你要是赢了我,自有解药奉上。”

赢了她?祝安眼波流转,也就是说,哪怕自己不是上庄,只要比秦五娘先出完牌,也算他赢。

按兵不动为好。

接下来几次,祝安都表现得平平无奇,反倒是牌桌上有一人已经因为两次疑牌失误岌岌可危了。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起哄道:“缩着脑袋可赢不了!”

祝安无视周遭的嘻嘻哈哈,认真观察桌上的牌。刚才他佯装紧张,引得下家疑牌失败,已经逼他不得不弃牌出局。鬼牌已经全部打出,只剩下两张目标索牌不知所踪,如果自己下一轮跟着秦五娘假报,必然会被疑牌服药,若是混淆视听,则更是直接暴露。祝安回忆着已经打出的牌在心中计算一番,那索牌必有一张留在秦五娘手里!至于剩下那张是否在她手中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秦五娘上家出了两张索牌,祝安不动声色地看向秦五娘。却见秦五娘看了一眼手中牌,并未质疑。

祝安心中突然开始打鼓。

怎么回事?秦五娘手里没有索牌?

他仔细回忆牌面,反复检查确认先前的推断是否出了差错,等他再次得出至少有一张索牌在秦五娘手里时,秦五娘轻轻推出两张牌:“三索。”

众人的视线跟着秦五娘一齐投向祝安,祝安只觉得如芒在背,心如擂鼓。秦五娘和他都已误判两轮,一失足便成千古恨。

如果秦五娘只有一张索,祝安只要疑牌便能胜出,可她却没有质疑上家,无从判断她究竟有几张索;若是不疑牌,则也可能被下家疑牌,从而被迫服下第三丸药。

熟道目光聚焦在他脸上,如有实质。祝安张心都在微微冒汗,脑袋却不合时宜地想起来赌局开始前那些钻进耳朵里的闲话。

秦五娘从不吃亏,为什么非要让他以性命为筹码呢?

祝安自忖自己的命还没有那么值钱。再者,他与秦五娘不过初相识,何来讨命一说。

事已至此,祝安只好步入这个全新的赌局——他要赌秦五娘是在诈他,更要赌……

“疑牌!”

吸气声此起彼伏,没有人说话,只是面色古怪地等着谜底揭晓。祝安握牌的手收紧,止不住地颤抖。时间在此刻突然变得分外漫长,祝安甚至觉得自己看到秦五娘在以极慢的速度一点一点抬起手来,却始终瞧不见她的牌面。

“我要耍诈。”秦五娘挑眉勾唇,将牌摊开,赫然一张索牌一张饼牌:“最后那丸药留给别人吧,我可不要。”

赌赢了!

祝安紧绷的肌肉骤然放松下来。围观的人大呼过瘾,毕竟能从秦五娘的赌桌上好手好脚不脱层皮下来的人并不常见,豪放些的直接凑上来搂着祝安的肩晃他,给他贺喜。

解毒的药酒端过来时,祝安还有些晕乎乎的。秦五娘见他发愣,干脆亲自斟了酒递到他唇边:“说说,刚刚为什么疑牌。”

祝安让开半步,接过酒杯朝着秦五娘谢了一谢,将自己所想讲了一遍。

祝安点头:“那时我不论疑不疑秦坊主,都很有可能服药,若我疑牌正确,便能让秦坊主出局,就算赢了坊主;若是失误,那便是赌一把。”

“赌什么?”秦五娘给自己也斟了一杯酒,饶有兴致地看他。

祝安向秦五娘举杯,漂亮的桃花眼弯起,一汪春水就这么似要从他眼里流泻而出:“赌秦老板怜我,舍不得我就这么死掉。”

秦五娘听完笑出声:“你呀你,还真是叫我意外。”

“九九儿说你眼睛尖,一眼就瞧出骰子不对劲,我还当他胡说。现在看来,他怕是连你这双眼睛的十分之一也没参透。”秦五娘也冲他回敬:“这杯酒就当我们的结缘酒,你可别转头把我忘了。”说罢,她一饮而尽,潇洒离开,徒留众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祝安还在微笑,却心道好险,差点信了那肤浅之人的肤浅之语。

众人散去,那个和祝安在门口说俏皮话的少年郎凑了上来,九九儿笑着拍了拍祝安的肩膀:“你真行。”

“运气而已。”

“走吧,我送你出去,”九九儿一边抛着铜钱一边领着祝安往外走:“五姐姐可喜欢你啦,你记得来找她玩。”

“只怕不是玩这么简单罢?”祝安摇头。

九九儿侧脸挑眉:“请你帮些小忙而已。”

祝安奇怪:“我初来乍到,能帮秦坊主什么忙?”

“你?初来乍到?”九九儿像看见猫儿口吐人言似的看了一眼祝安:“你真是头一回来陵城?”

祝安点头。

“那就怪了,我还当你是徐鞯那鬼老头儿的私生子……”

“嗯?”祝安脚步一顿。九九儿见状,笑着转移话题:“没什么。哟,这不巧了,城主出行。你不是头一回来,这热闹得去看看。快去吧快去吧”一边说着一边就把祝安往人多处推。果然人多力量大,都不用九九儿使劲,祝安自己就被人潮带着离开了。他咧嘴做了个鬼脸,心想:幸好没和五姐姐说,不然又要被扣钱了。

祝安被挤得狼狈,费了一番力气才从中脱身。他面色煞白地站在一边匀气儿,好像生生被人潮挤没了半条命。

周遭的纷乱渐渐停止,片刻后,一队仪仗从远处缓缓走来。前行先驱十二人,一手提篮,一手散花,顷刻间附近花香四溢,宛若仙子下凡。先驱之后乃是一座八抬步辇,轻纱云锦披就,彩缎绫罗点缀,步辇从顶部垂下一层波如蝉翼的纱,朦胧了步辇之上的人影。那人端坐其间,仪态端方,身姿挺拔,似乎不曾赏给人群半点目光。步辇之后又是十二人,皆头披白巾,腰间佩剑,装扮与祝安刚进来时见到的女子极为相似。

这一对仪仗前后三十人,半数皆是女子,装扮或明艳,或出尘,个个生的美貌非常,一颦一笑,行起坐卧间举止端方大气,无一人出错,就好像是一场编排完美的木偶戏。

步辇由远及近,行至祝安面前,此刻似乎无风,步辇四周的纱帐却分错开来,露出这场声势浩大的出行的主人来。那是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眉飞入鬓,凤目明眸,妖艳而不邪魅。如此摄人心魄的一张脸上却神色淡漠气质疏离,薄唇轻抿,朝某处看来。

祝安抬眼,恰好与步辇上的人对视。不知道该如何反应,祝安下意识地又挂起那副糊弄人的漂亮笑脸。他笑得春光和煦,活生生一个温润如玉的好公子。

隔着人群,两人遥遥相对,转瞬间便擦肩而过。

人群渐渐散去,街上又恢复了常有的熙攘。祝安仍然立在原处,低头思索。

奇怪,陵城内似乎没有这一号人。

祝安过目不忘,幼时学书最善一目十行。当初周韫问他还需不需要再解释几遍,直接被他拒绝了。看过两遍就足够他记住所有信息了。刚才赌场里听到的闲话有些他并不陌生。

譬如他和五娘赌局里那要命的药丸,就由出自野炉。药鬼生南星盘踞野炉,他相貌平平,不修边幅,对医、蛊、毒痴迷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所过之处皆是鼠蚁虫蛇,绝大多数都身带剧毒,众人唯恐避之而不及。

陵城以赌闻名江湖,要论百家博戏,上云道当为例其首。苏明身为上云道背后的庄家,人多称其“明庄”。传言他的半张脸毁了容,面目可怖,平日里却深居简出。有人说他厌恶女人到了极点,整个上云道活生生的就像个和尚庙,苏明身边甚至不许有女人靠近十步以内,就差没在门口写女人与狗不得入内。

而饮月却独树一帜。这位城主行事张扬,喜好奢华,极爱漂亮皮囊,极尽铺张之能,却又不懂清谈之美,举手投足间铜臭味尽显,素日里处事嚣张乖戾,主张用实力说话,和余下两位的怪癖相比,反倒正常得让人觉得亲切。

祝安回想起那二十四个被过度装点的女子和那架繁饰过头色彩斑斓的步辇,背上爬起一阵恶寒。

九九儿说这是城主出行,可饮月不是女人吗?祝安确信自己刚才看见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男子。不论从身形、面貌看,这都不可能会是一个女性。

祝安左手虚握放在小腹前,拇指轻轻敲动。正在他陷入沉思时,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凑近过来,扬起粉雕玉琢的小脸:“公子,我家大人有请。”

“我?”祝安低头询问。

小孩认真点头:“请公子随我来。”

言毕,也不管祝安同意与否,径直超某处去了。祝安不清楚事态如何,但总归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抬脚跟上去。

跟着小孩七拐八拐,从繁华处走到僻静处,祝安才发现这座地下城池大有玄机,并非只有三条风格迥异的大道这么简单。许许多多隐蔽的小路像蛛丝一样安扎在不起眼处,将整个地下城池联通,组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有些小路只能单向通行,一些地方只有用特定的手法才能将门推开。更令人惊奇的是,这里似乎还有地下层,甬道高低错落,宛如蚁穴。

错综复杂的路线让祝安记得脑袋发昏,难怪对方根本不管自己一路上看到了什么。哪怕看到了也记不住,况且只要对方愿意,就可以把自己困在这里一辈子出不去。

祝安心底发寒,赶紧集中注意力跟随小孩的步伐,只留出些许精力观察四周。一路上跟着这不声不响的小孩,越看越觉得他像个没有意识的偶人,心里的不适感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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