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唱起轻快的歌。
闻命憋了几天就又忍不住了,开始事无巨细地和对方讲话,哪怕得不到回应。他问你觉得今天的薯角好吃吗?你喜欢黑椒酱的还是辣椒粉的?我喜欢辣椒粉的。你觉得前天那个《爱的礼赞》好听吗?我特别喜欢pief版本的……我去做工啦,今天有雨你不要去北墙角,那里漏雨我还没修……我回来啦。今晚吃口蘑好不好?
闻命从隔壁街区讨来几辆报废自行车,然后改装成一辆,他在车头装了一个声音穿透力极强的铃铛,哪怕雷雨天、隔着老远、仍然可以被人听到。
被他希望的人听到。
闻命每天骑着破烂货上街,风驰电掣,车把到车轮颤颤巍巍,无一不响,别人躲得远远的,闻命自己却抑制不住地张开双臂,快乐地空手骑车。
他抑制不住那种卑劣的快乐,他想对方笑,又总有一种把对方欺负哭的躁动,但是更多的时候是不忍心,所以他希望对方会好。
那种一碰就碎、脆弱温软的温室里长大的小孩,和野小子闻命完全不一样。所以闻命无微不至,像是照顾某种动物的幼崽那样去饲养一个人类小孩。
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每天因为鸡毛蒜皮的细微举动而心满意足,那些简单的快乐趋势他去做出更多。
从观察他的神色,动作,气息,脉搏,伤口,再到他吃了几口饭,他爱哪棵菜,他喜欢雨水还是晴天,他听了几首唱片碟……闻命毫不自知地把这一切铭记于心。
哪怕这个人多吃几口饭,闻命都会活蹦乱跳一整天。
闻命会自己找理由来压制自己,他自己劝自己说这是因为他们都在十几岁的年纪,十几岁的小孩胃口都特别好。
可是他又暗自窃喜,那可是小哑巴,干干净净、文静雅致的小哑巴,他才不是普通的十几岁泥孩子。
再也不是小鸡啄米了,闻命欣慰地想。
很长时间里,他对小哑巴的担忧超出了他的经验和想象,因为他从未窥见过这种人的生活碎片,也未曾有过与此有关、与此相似的记忆。
他在一个最猝不及防的时候和这个人相遇,开启一场亡命天涯的逃亡。
闻命一无所有,在这样一个冲动冒失的年纪里,他其实并没有准备好。
可是他们在光明街相依为命了。因为一场爆炸,一顿讨生活的晚饭,一场无疾而终的干架……他们的人生就这样被捆绑在一起了。
这像是种隐秘的片段,珍藏在闻命的潜意识中。
闻命以为就这样下去,小哑巴会一点一点接纳自己的,然后自己努努力,就可以引诱对方开口了。那一天在他的梦想中,只是他没有想到那一天来得这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