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里此时也是晚间,不过就是月亮形似峨眉罢了。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清风拂面、红枫似火,擦过女人那空洞死寂的表面,直直落入了那死潭之下的世界……
似乎是很久之前,有一人曾是一个父母双全的孩童。直到灭世的陨石落下……不,不对,那并不是陨石,而是飞船。此时她时年八岁,她尤记得,母亲无助地将她护在怀里,在匪徒的机枪扫射下,她的守护其实并无任何用处,但这是体弱多病的母亲可以做到唯一的方式——子弹穿过了她冰凉的尸体射入肩膀,血液喷涌而出,打碎了自己视如珍宝的发簪,锋利的金属碎片划过了脸庞;但此刻无暇顾及,也不应顾及,她只觉得身体火很疼,换是平常,此时她一定会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但现在不同,她拼了命般向前奔跑着——因为她有种感觉,此时若是不跑,自己就再无机会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父亲教她的剑法却连杀死那些畜牲都如此困难,她拆开了那群人手中的铁块,她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东西一按,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要了身边人的命,就如同她不知道这些家伙为什么要从天而降来到这里。
她只知道、只记得,这些家伙,该死!
手上已经断了的铁剑落到了地上,一柄冷如寒霜的剑忽然就被握在了手里,此时此刻,不过叮的一声,灵魂深处,一图纹,由蓝光结成却黯淡无光;旁边还有一个图案,一杆秤、一朵花、一颗宝石、一片枫叶、一枚圆月,由纯白色的光线勾勒出来。有一人祝贺,却看不清面貌,只记得此人全身上下都是白色的。此刻沈璃年十岁,世界濒临破灭,身为天命却无力回天。
敌人的炮火轰炸,火光将此地的所有活物吞没气化,但火光中,有一方才被火光吞噬的人,于火光之中重生。
她还记得,自己的权能尽失,恍惚间,敌人的刀刺入了胸腔,血液冲入肺腑的感觉让她喘不上气,世界彻底毁灭,她直直落入虚无,蓦然,她看着世界被另一个庞大的世界吞并,一男子在城堡里大笑,此时,她似乎理解了为什么。
实力权势,特权虚荣,这不过是个人都会有的想法,不过是人都会追逐的东西。于是她的世界湮灭吞并;于是人们在哀嚎之中死去。可他们活该如此?这不可能……可作为世界的统领者、守护者,她什么也做不到。
强者恒强,弱者愈弱。
无人可以帮她,她自己也不行。
灵魂归于沉寂,她闭上了眼睛,却见眼前火光跳动:你真的甘心吗?你绝对不可能甘心的,睁开眼,沈璃。
她只觉浑身上下都很疼,像是被人敲碎了骨头,又重新拼了起来,她很累很累,倒在地上就昏了过去;沈璃丝毫没有察觉到,此时此刻的她,面容与十一二月的孩童无异,胖嘟嘟的脸,肉肉的手臂……洁白的长袍罩住了她的身体,她撑起了身体,眼前好像是失焦了,什么也看不到,她好像听见有人过来的沙沙声与怒吼声,直觉告诉她,这是冲她来的,可她现在跑不掉。
“人还没找到?干什么吃的,那家伙活要见人,死要见魂!不然我们都要死!”一个暴躁的人声传了过来。
一个唯唯诺诺的声音小小的,听不真切:“可我真的找不到,这片区域就没见着一个相似的人……”
“一个天命,要是是原样才奇怪!”
也许是因为恐惧,因为此时的沈璃,除了有天命核心以外,与普通人并无任何差别。如今这幅样子的沈璃就是打架也打不过,她有些颤抖地向后退去,但树林间的叶子摩擦的沙沙声在寂静无人的地方太过明显,不过一瞬,就有飞刀穿过沈璃的喉咙,一下没忍住,沈璃痛得喊了出来……就在此危急存亡关头,不知从何处,破空声传来,月白色的箭矢擦着沈璃的脸颊直直钉在面前一人的胸口处。
沈璃顾不了多少,起身跑了起来,摇摇晃晃的,不过没事,因为跑着跑着,刀被挤了出来,她终于分辨出了那种痛觉,是火焰灼烧的感觉。她似乎适应了这种痛苦,跑步的速度在慢慢变快,视野也逐渐的变宽,体力也渐渐变好。甚至还凝聚了几把飞刀,捅到了致命的地方。
然后,在黑暗混沌之中,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落入山崖。
……
此处的悬崖,石头往下落也要在五分钟之后听见回声,何况下面其实是所有人都畏而远之的存在——火湖。
基本上,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火湖是最为恐怖的地方,毕竟在传说中:凡是十恶不赦的,都要丢里面去,烈火烧灼,不得解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追兵赶来时,也只见此人直直落了下去。伸手想要阻拦,不过伸出的手只停在了悬崖边上后,也就收了回去。毕竟上方只要求清除残余威胁,既如今,这人的威胁已经基本清除,也就只需要回去报备罢了,而那所谓的“活要见人,死要见魂”不过就是一个确保执行的万无一失罢了。
身体向下坠落,火星掠过皮肤,皮肤一瞬间就碳化了。
沈璃闭上了眼睛,她的内心还是恐惧的,更多的却是解脱——在所谓赎罪的伪命题中,妄想以所谓的无尽惩罚,来抵偿内心的愧疚。任由火焰吞没她,任由沸腾的岩浆将她的身体一遍又一遍的洞穿。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无能为力,比任何人都明白自身的不甘,可是……
“可是如果我贸然去打,凭借这根本死不了的情况,我自然可以打消耗战,但那些好不容易才从战火中活下来的人呢?愤怒无法向我宣泄,必然性将会从我曾想要保护的、与我在同一个世界的人下手。所以在我还不能完全杀死他们之前,必然性的,我不能。”
但这太过于的无穷无尽,她甚至清楚知道那个“完全杀死他们”的契机,从那个世界毁灭的时候开始,就不可能会出现在世界上了。
所以如今,火焰一遍又一遍的吞噬她,疼痛一遍一遍的向着她涌来,她不为所动——或说不知怎动。也许这就是她为自己找的结局了吧,求生的欲望丧失,她从未如此这般期盼着死亡。她召唤出那柄长剑,积蓄起全部的权能向胸口刺去,冰冷的剑身穿透了她的胸腔,核心的冰晶在伤口周围凝结,妄想以此阻挡火焰而将自己杀死,可没用,那火光如此轻而易举就将冰晶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