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相当暧昧,但处在漩涡中心的迟小诺觉得好像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陛下,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柏苍的脸黑成了锅底,虽然他本来也不白。
“路德维希……”安德鲁警告地看了路希,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制止,而是让他们先离开。
所有人以为这件事结束了,已经坐在会客室里,准备回宾馆。
“遇到变态,下次直接骂,或者打他,别管那么多。”柏苍皱着眉和迟小诺说。
“不过,真没想到啊,那位,”卡文顿了一下,“殿下。”
虽然在冈撒的宫殿里谈论冈撒的私事有些不好,但无论是谁都无法抵抗八卦。尤其是,还是个不小的八卦。
“冈撒皇室里,有路德维希这位皇子吗?”一个老师压低声音,数了现在的所有皇子的名字。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这位皇子出场时说的那些话你们还记得不?我感觉咱们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而且,他那个样子,很明显就是嗯……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才……”话说的遮遮掩掩,在场的人却都听懂了。
“就是可惜,不能和别人说。”另一个老师面带遗憾,想到了刚刚总管话里话外的警示。
“诸位,车已经备好,可以出发了。”总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那几个老师都讪讪地闭上了嘴。
柏苍抓住迟小诺的手腕,和他走在中间。
走到花园时,刚刚还静谧的空气忽然一凝,树开始晃动,仿佛在剧烈地摇摆。
迟小诺最早察觉到异常,迟疑地放慢了脚步。其他人也发现了不对,停下了脚步。
“你,你们看——”一个同学惊呼出声,其他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硕大的圆月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扛着镰刀的人影。人影越来越大,竟是直直冲着迟小诺他们而来!
“加仑!”柏苍低喝,一只纯黑的豹子随即出现在他身边,呲着利齿,爪子不安地在地上刨动。
卡文和另一个哨兵老师也唤出精神体,冲到了最前面。
“这,这是,镰刀狂魔……”总管抖着嘴唇说完这句话,两眼一翻,竟然直接倒了下去。
“该死!这皇宫是什么鬼地方!”卡文骂了一句。
“专心!教你们的都忘了?”拉尔夫单手拎起总管,把他拖到了后面。
这镰刀狂魔一身大斗篷,不知男女,一把巨镰狂挥。
“注意维护防护罩!”卡文吼,“妈的这皇宫的侍卫都死了吗!”
柏苍紧皱着眉,手上的动作迅速却不凌乱,分出心神注意着镰刀狂魔的动向。
忽然,镰刀从地上扬起一片黄沙,迷住了他们的眼。
柏苍动作迟缓了一秒,下一刻意识到了什么,就朝黄沙里奔去。
“这东西还会使诈……”卡文强睁开眼,却发现那股强悍阴冷的气息消失了。
“这、这就走了?那他这是……”
“迟小诺,不见了。”柏苍目光沉沉。
……
迟小诺是被一股极其强烈的目光“盯”醒的。但他没有立刻睁开眼,而是回想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
他记得,刚才在皇宫里,要回酒店了,突然遇到了镰刀狂魔……自己被几位普通科的老师护在身后,本来在偷偷放着精神力……然后,然后一股黄沙,之后就没了意识。
所以,他现在可能,也许是被镰刀狂魔给抓了?
迟小诺感到一阵恐慌,又强迫自己压下——冷静,既然他大费周章地把自己带回来,就不可能,至少不会现在杀了自己。所以不要害怕,要冷静……
迟小诺本来还想再装会儿,奈何那眼神实在太强烈了,简直是如有实质。是一种黏腻的,阴冷的,但又让人无法逃脱的视线。
于是,迟小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最先看到的,是一双红瞳。不是安德鲁那样的暗红,而是像血一样的鲜红。很漂亮的眼型,眼尾勾起。其他部位,都被黑布遮得严严实实。
看到迟小诺醒来,刚刚还盯着他的人却率先背过了身。
过了很久,粗噶的声音响起:“再看把你的眼珠挖出来。”
很恐怖的话,搭配像是快坏掉的嗓子,可怕程度加倍。但不知为什么,迟小诺居然完全不害怕,连他自己都有些诧异。
“你是,镰刀狂魔先生吗?”
他僵了僵,回过头瞥了迟小诺一眼,却没有回答。但迟小诺知道,这就是肯定的答案。
镰刀狂魔出去了,迟小诺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感觉像是地下室,没有窗户,灯光昏暗,有些阴森。
但接下来,镰刀狂魔不知道想做什么。迟小诺经常在睡梦中感觉到熟悉的视线,起初还会惊醒,到现在已经习惯。
迟小诺不知道狂魔先生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只是尽可能表露出自己的无害和善意。
这天,镰刀狂魔进来,丢给迟小诺一张报纸。
冈撒王城还有纸质报纸啊……无关的话只想了一瞬,迟小诺就打开了它。扫视了一圈,迟小诺知道他想让他看什么了。
【镰刀狂魔再现,联盟学生失踪】
这篇报道回顾了镰刀狂魔的事迹。三年前,他的身影出现在了一起外交大臣刺杀案中。三年间,镰刀狂魔手刃的几乎都是官员,有的是被民众交口称赞的,有的是名声极不好的。没有人抓到过他,也没有人推断他真正的目的。他仿佛是一个对官员有着天然仇恨的刽子手。
但这次,镰刀狂魔的出现让人大吃一惊,他居然掳走了一个联盟的学生!一时间,众说纷纭,讨论得热火朝天。
迟小诺心里有着和大家一样的疑问——为什么要绑他?
但,迟小诺注意到了报道里不起眼的一句话——镰刀狂魔疑似是个精神力高强的哨兵,但没人看到过他的精神体。
迟小诺确信,在掳走他的时候,镰刀狂魔并没有用精神力。
“狂魔先生,”迟小诺忽然问,“你是不是想让我问,你为什么要抓走我呢?”
镰刀狂魔的手指蜷了蜷。
“那么,为什么要抓走我呢?”迟小诺的眼神里满是疑惑。
片刻后,嘶哑的声音响起。
“很舒服。”他说,“你的身边……很舒服。”
迟小诺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恍然。
“狂魔先生,一直这样叫你,太奇怪了。”迟小诺忽然说起了无关的话题,“正好,我认识一个和你很像的人,我可以用他的名字叫你吗?”
镰刀狂魔眨了眨眼睛,看上去居然有些呆。
“我想叫你……”迟小诺轻轻道,“路希,可以吗?”
镰刀狂魔的身子僵住了。迟小诺看上去浑不在意,实际上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
不知道对峙了多久,有什么松开了,迟小诺的心也跟着一松。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嘶哑的声音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带着几分湿冷的男声。
“是真的吗?我的运气一直都不错的样子。”迟小诺难得有几分恶趣味。说笑的,只不过不想回答他罢了。
镰刀狂魔,也是路希,并没有因为迟小诺的答复生气。他顿了顿,扯掉了脸上的黑布,把兜帽放了下来,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原本俊美的长相,因为一双红瞳显得妖异起来。
“……对不起。”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迟小诺生不起气,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还是语气有些严肃地说:“路希,你不能因为这种原因就把人绑架。如果以后再遇到这种事,你让被绑的人怎么办……”
“不会的。”路希打断他,“不会绑别人了。”
迟小诺不知道说什么好。
路希无时无刻不想离迟小诺近一些。他觉得,迟小诺的身上有着让他很喜欢的气息。
迟小诺觉得,路希很奇怪。第一次见面时行为诡异的,那天在宴会厅里发疯的,还有现在这个看似乖巧的,以及传闻里杀人如麻的,真的是一个人吗?
迟小诺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然而,还没等进入深度睡眠,就被脖子上剧烈的疼痛疼醒了。
他困难地睁开眼,眼神聚焦片刻才看到,是路希,一双手掐着他的脖子,力道克制而疯批,眼睛红得吓人。
“路、路希!咳,咳咳……”迟小诺挥动着四肢。这、这人怎么突然发病了,他不会真的要被掐死了吧!
窒息感如潮水涌来。当迟小诺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的时候,那双手骤然松了开来,然后他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迟小诺能感到路希的目光紧紧锁在自己的身上。但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只能按着喉咙,难受地咳嗽着。
咳完了,迟小诺费力地靠回床上,白皙的脖子上是一圈十分明显的指痕。
路希张了张嘴,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迟小诺瞅到路希的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
“路希,你再这么做,我就走了。”
“你出不去。”
迟小诺摸了摸脖子:“我们说的‘走’,意思好像不一样。”
路希的脸一白。
“路希,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我觉得,你并不是真心这么做。”迟小诺真的想尝试一下。不知道为什么。
路希这次沉默了很久。
就在迟小诺以为他的问题不会有答案时,路希忽然开口了。
“我,是个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