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

两人坐在亭子里赏了会儿月，沈棠靠在贺鸿霁的肩上，一切时光都似静谧湖水一般。

“好晚了。”

少年忽地犹豫了一下，又像有点不经意地提起：“今晚，你还睡我家吗？”

话音一落，那种奇妙的氛围又一次笼罩了两人。也许是月光清冽，贺鸿霁甚至能感受到少年口中呼出的热意。

明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睡一张床上了，前两天也是因为沈棠生病，然而在沈棠口中，就好像睡在他家里也是经常发生的事。

然而早在十几分钟贺鸿霁就已经听见好几次沈棠的心声了，对这句话的一百个版本都能倒背如流了。

他听着沈棠把这句话从“今晚，要来我家吗？”改到“今晚来我家吗？”，又改到“晚上，你有什么想法吗？”，经过了众多版本的演化，沈棠最终选择了他最满意的一句。

这实在有些可爱。

贺鸿霁抬手拍了拍少年的头：“不了，今晚好好休息，爬了一天的山，回去好好按摩一下，免得明天起不来。”

沈棠暗暗松了口气，他也不知道究竟是放下了紧张，还是有些失落。

贺鸿霁起身，对沈棠伸出卸了绷带的那只手：“那我们回家吧。”

沈棠有些意外于这个充满了仪式感的动作，心头却倏忽漫上了幸福感。他看了看谢知，又看了看那只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

他也带着仪式感搭上自己的手，一双眼缀着月光点点，如枝头笑意：“回家吧。”

不知是谁的手心先冒出了汗意。

天色已晚，他们打了车。也许是因为前头是陌生的司机，又或许只是单纯的放松，两人只牵着手静静地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驰的场景。

灯光如流火，今天的一切都似一部美好的电影，美好得让沈棠有再放一遍的冲动。他多愿珍藏山上那不受任何打扰的时光，让它不受岁月的消磨。

贺鸿霁也看着车窗，眼神却落在车窗映出的影子身上。

沈棠脸上幸福的表情是那么耀眼，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贺鸿霁心中就仿佛燃烧起无尽的欲/火。

车厢里也是安静的。贺鸿霁在相处的一天中大概明白了，并不是所有沈棠的心声都会被他听到。基本只有那些与他有着强相关或情绪强烈的心声才会像老旧掌机接触不良的卡带，在剧烈晃动后忽然跳出半句NPC未说完的对话框，随着雪花屏闪烁又归于混沌。

这个心声，它让自己与沈棠的关系稳定在了这个安全范围。

但贺鸿霁知道，只有当心声完全消失的时候，只有当他主动带着沈棠离开这个安全范围的时候，他才能毫无愧疚地去爱他。

路程开到一半，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

下午的时候为了被打扰，两人都默契地开了免打扰模式，下山查看信息的时候也很幸运地发现并没有什么紧急的通知。

沈棠拿出手机，发现果然是家庭群里的动静。

此时正好是九点，看来他们都一直记挂着这里的动静。说不定这几人已经好几次商量着什么时候来打探消息了，一想到那个场景，沈棠的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姐姐：【棠棠，今天玩得怎么样呀？】

爸爸：【到家了吗？】

不爱吃糖：【玩得很开心，谢谢你们选的地点，很合适。还在路上，快到了】

其实沈棠并不担心自己与贺鸿霁的关系改变会对父母造成困扰，但现在还没到坦白的时机。

毕竟是刚刚和好嘛。

妈妈：【好，路上注意安全】

姐姐：【亲爱的弟弟你不知道这个选址是贺鸿霁选的吗？】

沈棠悬在屏幕上的手指微顿。

原来，云来寺是贺鸿霁选的？

他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身旁正在打字的贺鸿霁。少年的指节“哒哒哒”在屏幕上轻敲了几个字，注意到沈棠的视线转过头来：“怎么了？”

这时，他也听到了沈棠的心声。

【为什么贺鸿霁居然会主动选这个地方？他明明连坦白的准备都没有做好。】

沈棠一直以为今天这地点是家长们选的，在做攻略的时候发现云来寺还有同心结这个特殊的环节时还在想能好好逼贺鸿霁一下——

沈棠眨了眨眼：“我妈说，今天这地点是你选的？”

少年微笑：“是我。棠棠是不是觉得我选了个好地方？”

却是我好多年前就选好的地点。

只是最后没有派上它原有的用场。

沈棠眨了下眼，或许是事情已经说开，此时他倒是没有贺鸿霁这般复杂的心绪了：“抛开秘密来说，你选的地点不错。”

【还是很会选地点的嘛】

【这次约会可以打十分！我悄悄打】

贺鸿霁忍不住笑。

沈棠拿出衣兜里并未被戴上的红绳：“你很期待我们互换的那天。”

“我也是。”

车到了入户门厅，两人走进别墅园林。

他们不约而同地牵起手，独享这静谧而热烈的时光。

载着清冷月光，他们并肩走着，沈棠盯着时短时长的影子，还在思索贺鸿霁特意选了这个地方究竟是为了什么，却见贺鸿霁面色平静地跟着他走进了自家花园。

【？！】

“你，你不是说今晚——”【不睡一起的嘛】

【明明我刚才鼓起那么大的勇气邀请，现在怎么又若无其事地跟上来了？】

“笨蛋，我只是说今晚不睡一起，但我要给你按摩的。”

“啊，你怎么叫我笨蛋了！到底谁是笨蛋！你看看你，说话都含糊不清的，话都讲不明白。”

“好好好，是我笨。走吧。”

【哼！】沈棠嘴角微翘，终于明白了自己当时的情绪，大概是失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