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机甲慢慢停下,缓缓降落在学校外的一个公用机甲停台上,舱内也亮堂多了,不是浩瀚银河,而是被人造日光打亮的雪地。
江须抚了抚后颈,坐回驾驶位,安静的舱内只留下弱弱的呼吸声。
她刚刚话音里透出来的遗憾真是不掺一点假,要是这会陈昱承能看见她的眼神,估计会忍不住跟着她半推半就在机甲来一场好久不见的身体摩擦。
可惜陈昱承没有,他舔了舔唇角又喝了一大口水,和江须一块安静端坐三分钟,才摸着光脑颓丧出声:“我要加班了……”
江须正在托着下巴看窗外滑下的水珠,闻言道:“给我发通讯。”
陈昱承忙摇头:“那还是算了,我怕这班加到明年,耽误人家学生。”说罢,在江须嘎吱嘎吱的磨牙里掏出大衣穿在身上。
江须咂咂嘴,认真盯着他穿得一层又一层,成功把自己搞成个黑色大洋葱,再看了眼窗外,含笑道:“要不我送你过去,别滑倒了。”
话音刚落,自己曲起的膝盖就被人弹了下:“我舍不得。”
“那你滑倒怎么办,我也舍不得。”江须弯弯眼睛。
“我的小脑暂时还没有退化呢,想些好的。”
机甲舱门打开,寒风立刻钻进暖烘烘的舱内,陈昱承戴好手套,在她发顶超快地摸了摸,趁着那舱门只开了一人小缝时挤了出去,又反手按下关闭键。
江须被这彩带样的飞雪拍打不到十秒钟,就重回温暖,前方窗口里多出了个行走的黑色大衣,转来对着她点了点光脑。
她低头,才反应过来光脑被自己设置了静音,立马打开,点开他的聊天界面。
——后面的衣服记得穿。
再抬头,窗外的人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一条急促的脚印。
叮。消息提示音响。
——加班。
——[小熊疯狂打字.]
这表情包都快幻视陈昱承的脸了,江须笑出声,戴好光脑往莱克宁另一边去。
而学校里,迎着一路风雪走到办公室大楼的陈昱承终于能安心工作,身心投入忙完以后,人都松快不少,伸伸懒腰转出座位去接水。
这时候门开了,进来的是和他同个办公室的两个老师,分别是beta和omega。
两位开门时见他还在笑着打招呼,等进来合上门后,本来愉快的聊天声突然断掉。
陈昱承在接水还无知无觉,再转身时,突然兜头而来一圈香水喷雾和头顶刷刷的空气净化器响声。
?
他有点懵,站在原地等那个beta实习老师喷完香水,才疑惑提问。
另一个omega都要溜到窗口了,悄悄拍上一个抑制贴,干笑道:“想不到陈老师的伴侣是个alpha啊。”
陈昱承一下就明白了,实在是江须的信息素等级太高,那么一会就全染在了他身上,之后他到办公室里又忙着别的事,都忘了开窗通风,才让这味道结结实实充斥了一屋子。
他心情有点说不上的微妙,赶紧道歉以后,就打开门出去:“不好意思,我去外面呆一会。”
一出门,又碰见几个串门的同事,无一不惊讶他身上的味道,虽然beta居多,闻见味也只当是香水,但架不住里面总有alpha或omega,稍一提醒便懂了。
陈昱承在走廊里都还能听见后面的谈话声。
“陈老师不是单身啊?”“信息素beta都闻得见,是个级别很高的alpha!”“他对象是个a,我都没想到。”“是啊,平时都不怎么冒头参加联谊,我以为要么已婚要么……”
直到听不见,他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连廊里,被吹了一镜片的雪花。
雪好像大了些。
他想起江须,掏出光脑看两人的聊天记录,是下午那会对方和成尧汇合时报来的平安。
看了眼现在的天色,他斟酌再三发出去个消息,等了两秒没收到回信,就加上一句“去上晚课了”,将音量减小。
雪越下越大。
光脑的消息提示音和机甲驶入第八星系行道的人工智能提示语音重叠,细小的差别被江须捕捉到,习惯翻出光脑的社交软件。
见陈昱承的名称后缀着的一句“上课去”,她正要点开完整页面,成嘉瑞忽然弹来通讯,就恰好按在了接通那一选项上。
她轻啧一声,把手里的营养剂叼在嘴里,想返回页面再看一眼,含糊着给通讯对面的人打招呼:“有事快说。”
“成最,迅速切换路线!”
她听见这没头没尾一句话,也就忘了什么聊天记录了,立刻冲去驾驶舱喊,成泽瑞本是和利维聊天,被她这话唬得下意识换到备用航道,才一身冷汗地转过来看她。
“星系外的大多航道都被破坏了,下星系为了保留实力缩小了管辖区,你们走的那条路线随时有危险……”
成嘉瑞还没说完,成泽瑞就大喊:“我当是下一秒就要炸了,急急忙忙吓我一跳!”
江须深吸一口气,狠狠咬掉营养剂的瓶口,仰头喝着,看延伸投影里那人自动对着驾驶舱控诉的成老二说:“随时。懂不懂,也很危险,我得对你们这帮援军安全负责,而且这里经常失联,你们得小心些。”
“我呸你这乌鸦嘴,说点好话不行,”成泽瑞又叫,直嚷嚷得成嘉瑞摆手告饶,“我说不过你,成最,你把我给你发去的剩下路线传到机甲上,这是……”
光屏中说话的人突然闪烁起来,话音卡顿,后面的句子竟是一个字也听不清。
江须营养剂也不喝了,迅速点去他页面,挤进驾驶舱:“成嘉瑞?还能听见吗?”
她打开机甲屏幕将光脑对准传输口,可属于成嘉瑞的页面一动不动,说好的路线一个没过来。
成泽瑞震惊,急得上手去扇那已经卡成图片的虚影,满头大汗:“你别搞我啊,这时候变成这样我得吓死!”
利维也有些紧张,他迅速联系身后跟着的联邦军,确认几人跟着的队伍是依旧可以联络时,稍微松了口气。
仿佛是那片联系建立起来给了江须的光脑一点信号,手下空白的页面上突然飞出三条信息,江须本就一直等着,几乎在它出现的那一瞬间便将信息传进机甲内部,然后,眼前不论是卡顿的成嘉瑞,亦或是温和的舱内灯,全都灭得一干二净。
成泽瑞打了个激灵,一把拽住江须的胳膊,“握!”下一个字还没出来,被头顶的人工智能抢先开口:“进入未知能量场,检测到不明探测装置,为确保机甲安全,已启动自保程序,降低机甲能源运用,伪装……如需关闭,请讲‘关闭’。”
江须看了眼利维,示意他和队伍联络将机甲内的路线同步过去,自己滑看附近的检测分析,疑问:“是我瞎了吗,哪有东西。”
利维探头,将机甲屏幕缩小,圈出最外围的一块地方:“这,很远,但对方放置的能量场能影响我们,具体机甲大概是没有查出来。”
“能跃迁吗。”她看成泽瑞。
后者刚要照做,警报声就滴滴地响,三人沉默。
“拿这个防后援?”江须卷起袖子,示意成泽瑞让开。
这人特别知趣,立刻弹出座位断开精神力给她连接,飞跑去后面舱中给其余士兵讲了大致问题,稳住他们,又嗖嗖跑回来,坐在驾驶舱后面,边努力重启光脑边听前面的两人说话。
“成一说的随时危险大概率还有能量场的不稳定‘洞口’,这是我们最近才发现敌方研究出的武器,就仿佛一颗古老地雷,踩到便会被‘洞口’吸入压扁,至于吐在哪当垃圾,不得而知。”利维道。
江须点头,知道了然后呢,
“机甲自然会提前警报,空间距离在三米之前,预计可规避时间在三秒到七秒之间。”利维和念稿子一样。
听得成泽瑞牙颤,他搓了搓手心,继续低头重启。
“听上去可以,就是我得先找个试一试。”江须比他还冷静,甚至都有些随意的趋向。
成泽瑞脚后跟不停点地,光脑的启动键都快被他按烂了,虽说成最一直都是这种“我命如烂棋,风大就走风小就挂着杆乱飞”的样子,血条从来都是蹦迪状态。
但!那她是人吗?!
他以前不知道,还以为这人真是视生命如粪土的豁达人士,结果对方除了实力逆天之外,那自愈能力也那么逆天。
知道这事后成泽瑞跳到菜缸里都能立刻腌出一缸老式酸菜。
有这种能力,给他,他视什么都能像粪土……吧!
可说来说去,从前那都是江须单兵作战,顶了天了也是在前面扛伤的,哪里有现在这样同生共死的时候。
成泽瑞怕对方试着试着,她小强一般成了太空女神,自己变成女神脚下漂浮恶心垃圾,所以还是颤巍巍伸出脑袋:“别,别吧,姐,你还是严谨点。”
江须自然知道他什么德行,这家伙本来就有点机甲事故的阴影,这会难免心率失衡,她瞄了眼最侧方的各个小人身体指标,属于成泽瑞的那个人形都红得发烫了。
她没什么诚意地答应着,看后面人依旧揣揣不安,也不懂他执着在这看着是为了什么,于是果断将手里光脑丢给他,吩咐道:“想办法给我打开,有事找陈昱承。”
“啥?这么紧要关头你找陈先生?!”原谅成泽瑞脑子里有点悲观想法。
她耐心都要没了:“让你去就去,这里能源留着有用,你去后舱和别人呆一起,我关个灯。”
成泽瑞含泪,乖巧离开。
啪——灯灭。
“陈老师,下班了?”
陈昱承刚关了办公室的灯,出门就撞上对面一个同为beta的年轻教师。
虽是年轻,却是能力出众,看样貌的话,甚至有种明媚alpha的感觉,深受学生老师喜爱。
当然也包括陈昱承,这样的人总是会在某些时刻替他无形中减轻些压力,在刚来这里工作的时候,就帮了他很多小忙,所以这会便友善许多。
“杨老师,你也刚下班?”他笑笑,跟着她一起下楼。
“我还有晚自习。”她撇了撇嘴,摇摇光脑上的饭点闹钟,示意自己只是去维持生命体征。
“辛苦。”他表示遗憾。
杨梅笑道:“这有什么,现在有两个班的孩子比我还辛苦,下课了要忙着吃饭睡觉,玩耍约会,估计还偷偷骂我呢。”
陈昱承:“哈哈哈,听起来确实是他们比较忙碌。”
员工宿舍和餐饮是在一处的,两人下楼,又一路同行。
“诶,刚还说约会呢,我前两日听对面的老师说,你不是单身啊。”杨梅“不经意”问。
他挑眉:“是,传得有些开。”
“嗐,你也别介意,大家都是聊聊天,说过就忘了,没有恶意。”她客套着。
陈昱承理解:“能当个谈资也是我的荣幸,毕竟从前还没多少人这么关注我。”
他客套地笑笑,随即眼神黯淡下来,手腕习惯性抬起做了个打开光脑的姿势,意识到有旁人在不太礼貌,又很快放下,听杨梅说。
“就随他们去吧,其实主要也是我有些好奇,很久之前我就见到有个姑娘来接陈老师下课,当时就想问了,一直忍到这时候。”
她倒是坦诚,陈昱承那点排外消失了些,意外道:“很久之前了,你忍到现在。”
“我看那女孩挺显小,怕问了给你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陈昱承这才懂了,感情怕他是个勾搭自家学生的衣冠禽兽。
……这,应该没有吧。
他摇摇头:“不会,她在都城工作,倒是比我厉害多了。”
说到这,他背后有些紧绷感,神色中闪过些焦虑,再很快消失,提包的手紧了紧。
杨梅听他解释松了口气,见这模样又结合情景自己脑补,试探道:“吵架了?”
那人沉默片刻:“没收到她消息而已。”
“这样啊,没关系,年轻人事忙,秒回不存在的,你作为年长者多多包涵。”
“……是。”可是都两天了。
陈昱承没法不担心。
杨梅自是不懂他内心想法,以为他隐瞒下的不过是一些积攒的小矛盾,秉承着好意出谋划策:“如果实在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要不就试着送点东西?惊喜啊浪漫啊,年轻孩子不都喜欢这些。”
“嗯,是这样。”
餐厅近在眼前,陈昱承一一应了,把这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