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已接近尾声,司徒璟推门而入,他的位置正对着许久没来公司的董事长司徒简——他的父亲。
司徒简也是S级alpha,长着一副淡雅平和的鸽系长相,眼尾略有细纹,乍一看给人一种忧郁深情的感觉,年轻时曾得过击剑冠军。
作为家族继承者,司徒简在执掌大权期间无功也无过,谨慎地守着这份家业,而司徒璟和他的行事作风截然相反。
多年来,父子的关系都不太好,这次两人见面也没给对方好脸色。
司徒璟从容自若地坐下,将手放到桌上,“听听各位讨论的结果吧。”
在座的其中一位高管率先发言,“我们的建议是……”
会议结束后,司徒璟先行离开,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不久,父亲压着火气来到司徒璟的办公室,关上门就开麦。
“我很久都没来公司,一来你就故意迟到那么久,给我甩脸子?”
司徒璟侧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他,“请你不要在公司这么情绪化。”
“你公司的人说你开会从来不迟到,我一来这里你就迟到两个小时,会都开完了,这不是给我甩脸子,还是我的特殊待遇?别人都传司徒家父子不和,多年都没一起同框过——”
“我解释过了,这次会议的内容也敲定了,不是吗?你想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随时可以通知我,我让秘书调整行程。”
父亲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显得无可奈何,“你要和我僵到什么时候?”
“我有吗?”
司徒璟完全没有打算改变自己的态度,把带回来的七星瓢虫陶塑端在手上把玩,无意中发现瓢虫不仅眼神透着智慧之光,左右两侧还不对称,居然有七只脚丫子。
父亲气愤之余,注意力也被那个红色瓢虫陶塑吸引,“挺别致的,你什么时候有兴趣玩这些了?”
“姜医生说这个可以帮助我治疗信息素异常。”
司徒璟语气淡淡的,脑海里浮现两个小时前,栢玉在车内给他解开衬衫和皮带扣子,他把淡蓝色方袋子递给栢玉,让栢玉给他套上。
栢玉试了几次一直套不上,面色窘红地看着他。
真笨。
父亲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正在想什么,轻叹了一声,“找个时间也去心理医生那里看看,我听说你很久没去了。”
司徒璟没应话,摸了摸下巴,“我很好奇,她到底吸引你哪一点。”
“不管怎样,我有重新开始的权利,璟。”
“我没有限制你重新开始的自由,但是我搞不懂那个绿茶到底哪里好。不是S级omega,家境普通也就算了,长得还不漂亮,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瑜伽教练。”
父亲走到司徒璟的桌前,“我不允许你这样说她!”
司徒璟嗔声笑了出来,“那你也要提醒一下绘,他说得比我还难听。”
三尺寒冰非一日之寒,要想关系缓和得慢慢来,父亲在心里反复念这句话,开口时话音缓了些,“下周六过来吃饭吧,绘说他拍完戏了,要回来。”
“那个绿茶也要去吗?”
父亲还没回应,司徒璟光从他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开始下逐客令:“再说吧。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请董事长移步到您的办公室,我要忙我的事了。”
这时,父亲说:“她像你的母亲。”
“你说像谁?”
“你母亲。”
办公室内的气压骤然变低,司徒璟站了起来,“你五年前确诊脸盲,现在已经完全看不见了是不是?有病就去治,给我回去仔细看清楚!跟我在这儿谈什么菀菀类卿,你再说那个浓眉香肠嘴黑皮辣眼绿茶像我母亲,信不信我把你关进精神病院!”
办公室的门没关紧,两人说话的声音漏了出去,周秘书眼疾手快把门带关上。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开了。
司徒简带着几分无奈、沮丧和委屈走出来,朝周秘书开口道:“小张,给我冲一杯龙井。”
周秘书看向旁边董事长随行的张助理。
张助理没迟疑半秒,“董事长,我在这里,马上给您泡茶!”
*
栢玉回到家里洗了澡,换下衣服,去厨房挤点洗涤精把衣服上的油点子搓掉,扔到滚筒洗衣机里清洗。
回到屋内,栢玉用毛巾擦干头发,把毛巾搭在肩膀上,捧起桌上的金色圣甲虫陶塑仔细观摩。
两人在选择要做的昆虫时,老板给了图册,司徒璟选圣甲虫,栢玉指出:“那是屎壳郎,推粪球的。”
司徒璟说:“那你知不知道它在古埃及传说里推的是太阳,象征着永恒的生命循环?”
老板肯定了司徒璟说的话,夸赞他博学多才,眼里满是好奇地问:“您是哪个大学的教授吗?还是……”
司徒璟言简意赅说:“不是。”
他只是在用博学来碾压栢玉异想天开的发散思维。
上手搓泥条做陶塑的时候,司徒璟的样子极为专注,一边做一边看着示意图。不仅快,刻得精准,就连开掘足的倒刺都做得很真,细看也找不到瑕疵。
栢玉用食指顺着金色圣甲虫光滑的背甲摸了摸,把它轻轻放在柜子里。
夜里,正在下一场小雨,夜晚的路面倒映着五彩斑斓的霓虹光影。
栢玉的头发挽半个小揪,嘴里包了一颗棒棒糖,身上穿着小咸鱼图案的纯色短袖和蓝色牛仔裤,手里拿着透明雨伞和一袋水果,迈步下公交车。
公交站台在医院对面,栢玉打开透明雨伞等待红绿灯,恍惚间看到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出现在对面医院外的绿荫下。
他的手骤然颤动了一下,定眼往那边看时,那个人影不见了。
绿灯亮起,栢玉穿过马路,佯装无意地寻找一圈,没有发现那个人影才放下心,迈步往医院里走。
住院楼下的紫荆花落了一地,停放自行车的地方蓄积的潭水被落花惊出一道道涟漪。
走进VIP病房里,栢莉正在看综艺节目,节目特效的声音很夸张,伴着栢莉的笑声。
栢莉发现栢玉进来,转头喊他:“哥,你做兼职这么久才回来?”
“还好,怎么还不睡?”
“白天睡久了,现在还不困。”
栢玉走向窗边把缝隙关小了一点,以免雨飘进来,衣服的下摆移动露出后腰上的一块红痕。
“哥,你受伤了吗?”
“受伤?”栢玉扯了扯衣服,到处找可疑的迹象,“哪里?”
栢莉指着栢玉后腰,“你背后面有一块红的印子。”
栢玉虚虚捞起衣服,发现是某人掐腰时留下的指印,“是蚊子咬的吧?没注意。”
“那蚊子挺刁钻的,尽赶着你的腰咬,你得买点花露水。”
“嗯,明天出去买。”栢玉有一瞬觉得栢莉话里有话,但是栢莉只有十三岁,还没分化,应该不会那么敏感才对。
“要吃苹果吗?我给你削。”
栢莉点了点头,“要吃。”
栢玉从柜子上拿一个苹果洗净削皮,递给妹妹,“今天做噩梦了吗?”
“没有了。”
“那就好。”
栢玉拿出手机,看到周秘书发来一条消息:[老板说让你去做一个全面体检,费用已经交了,只等你去医院领条码。]
栢玉:[兔子比OK.gif]
检查科有值班的医生在,待着也是待着,栢玉等妹妹睡下后,就下楼去做了检查。
各项指标都是正常的。
栢玉把报告拍给司徒璟:[没问题的。]
返回住院楼的时候,栢玉收到了他的回复:[你吃的饭都吃进黑洞了吗?]
司徒璟这么晚还没睡?
栢玉看向自己的体重那一栏,[我的身高只有一米七五,差不多吧,beta的体重要轻一些。]
紧接着,司徒璟来了一句:[你在哪?]
栢玉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关了手机。
回到病房,栢莉还在熟睡,栢玉躺在家属床上玩手机,司徒璟发来第二条消息。
司徒璟:[别装睡,在医院还是三环那个破烂筒子楼,马上回答我。]
栢玉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二点了,大晚上的发什么神经?
不理他,等明天早上再回复吧。
又过了一会,司徒璟再次发来消息:[我过来找你。]
栢玉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面目扭曲地猛打键盘:[刚才没看到,我在医院,你怎么了?]
[现在太晚了,要不,明天我再过来找你?]
栢玉发完两条消息,迟迟没有等到司徒璟的回复,也不知道他真的来了,还是睡着了。
栢莉睡得浅,睁开眼看到栢玉在黑暗中盯着手机屏幕发呆,“哥,在和谁聊天?”
栢玉急忙熄屏,“还能有谁,兼职群里面的消息。”
栢莉嘟着嘴,“我才不信。”
“你不用管其他的事,最重要的是尽快恢复。”
“把灯打开吧,反正我们都没睡,黑灯瞎火玩手机对眼睛不好。”
“……好吧。”栢玉把灯打开了。
栢莉拿起一旁的水杯喝水,“对了,我以前住八楼的时候有一个病友的家属哥哥,经常给我带吃的,你还记得吗?”
栢玉仔细回想,“好像有印象,一个长得高高的,戴着黑框眼镜的alpha,听说在理工大学读书,他还约过我打羽毛球,但是我没去。怎么了?”
“今天下午,那个哥哥上来找我。我本来以为他想让我有时间下楼和他表妹玩,你猜他说什么?”
“说什么?”栢玉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两口,等待栢莉的下文。
“他问你有没有谈恋爱,想要你的联系方式,我还没给。”
栢玉:“噗!”
栢莉哈哈大笑,“哥,你打算给还是不给?”
“咳咳,不要给他!alpha不是我理想的性向选择。”栢玉呛到了嗓子,呛得眼泪汪汪的。
“那是肯定的,妈妈说过希望你能找个beta过安稳的生活,beta和beta在一起才能幸福。你有喜欢的beta了吗?”栢莉问。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从哪里看出我有?我暂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栢莉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
兄妹俩聊了一会,栢玉打开放在桌上的投影仪,选一部动漫电影看。
不知怎的,栢玉没有把电影情节看进去,却再次想起过马路时看到的那个黑影。
栢莉摇了摇水杯,“哥,没水了。”
病房里配备有饮水机,栢玉拿着水杯去接,发现饮水机的桶装水没了,上面的水卡显示明天早上才会送水。
医院走廊右侧设有饮水室,栢玉说:“我去外面的饮水室接水。”
栢莉专注看着动漫,“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