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时煦将祝颂安轻放进副驾驶,迅速从储物箱里取出一张新的阻隔贴,轻轻覆盖在自己原先那张带有咬痕的阻隔贴上。
跑车引擎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陈时煦将祝颂安受伤的情况详细告知了时今禾。蓝牙耳机里传来时今禾的叹息:“带他回来吧,我让医疗队候着。”
陈时煦的超跑在街道上快速行驶,引起了后方车辆的连续鸣笛。他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又歪头看了看祝颂安。
祝颂安蜷缩在真皮座椅里,濡湿的睫毛簌簌颤动,攥着手机的指节泛起青白——屏幕在幽闭空间里明明灭灭,刺目的“妈妈”二字犹如定时炸弹的倒计时。
陈时煦没有接听,他不想祝颂安回家,而自己又无法独自处理这一切。
抵达天璟苑时,门口早已严阵以待。四名医护人员迅速围了上来,动作利落地将祝颂安从车上抬出,安置在担架上,快步推进别墅。
陈时煦倚在客房外的浮雕立柱上,目光透过鎏金门缝,注视着医护人员剪开祝颂安的衣服,用酒精棉和镊子仔细处理伤口。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令人窒息。
突然,客厅里响起一阵刺耳的手机震动声。时今禾拿起桌上的手机,目光扫过屏幕,抬头看向楼梯方向:“时煦,有电话。”
陈时煦缓缓走下楼梯,脸上带着罕见的疲惫与无措。他的衬衫下摆染着血迹,颈间的阻隔贴显得格外突兀。他走到时今禾面前,声音低哑:“妈,帮帮我。”
时今禾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随即按下通话键。她微微仰起脖颈,姿态优雅而从容,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好,我是时今禾,理事长的妻子。”
电话那头传来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紧接着是一阵压抑的抽泣:“颂安呢?”
时今禾的声音依旧温柔,却透着坚定:“我帮他安排了医生,等他好了,他愿意回去自然会回去。”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随后传来颤抖的声音:“谢谢您,夫人。”
挂断电话后,时今禾的指尖轻轻划过屏幕,未接来电的数量定格在23通。她将手机递还给陈时煦,目光落在他颈后的阻隔贴上。
水晶吊灯的光影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支离破碎。时今禾走上前,陈时煦乖顺地低下头。她抬手抚过阻隔贴的边缘,轻轻揭开,狰狞的齿痕隐约可见。
“他标记你了?”时今禾的声音微微发颤,眼眶泛红,“可你们都是……”
“没有。”陈时煦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他的声音低弱,带着一丝示弱的意味:“妈,我腺体好疼。”
这时,楼上的医疗组长正好走下楼梯,手里拿着病历夹,语气平静:“病人除了外伤,身体没有大碍。可能遭受了刺激,现在有点低烧。”
时今禾收回手,目光依旧停留在陈时煦身上,“给时煦处理一下伤口。”她的眼神示意医疗组长,随即转身走向客厅,背影挺拔却透着一丝疲惫
陈纪淮最近政务缠身,晚上并没有回家。时今禾吩咐芳姐炖了一盅补汤,却并未多问,只是淡淡地交代陈时煦自行处理。
她的目光在陈时煦颈后那处若隐若现的咬痕上停留片刻,随即转身离去,裙摆扫过波斯地毯,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鸢尾花香。
陈时煦端着汤走进客房,轻轻合上门。房间内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床头灯,暖光洒在祝颂安苍白的脸上,映出他微微颤动的睫毛。
陈时煦快步走到床边,将汤碗放在床头柜上,俯身轻抚祝颂安的额头,指尖拨开他汗湿的额发,声音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颂安,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祝颂安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褐色的眸子空洞而无神,仿佛透过陈时煦望向某个遥远的虚空。
这与以往他专注思考时的空洞截然不同——那时的他,眼中虽无焦点,却能让人感受到他思维的活跃与深邃。
而此刻,他的目光虽落在陈时煦脸上,却仿佛穿透了他,灵魂游离在某个未知的深渊。
陈时煦心中一紧,俯身将祝颂安轻轻圈进怀里,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声音低哑而温柔:“颂安,看着我,好不好?”
他早已撕掉了颈后的阻隔贴,冷檀信息素缓缓释放,像是无形的安抚,试图将祝颂安从混沌中拉回。
祝颂安的指尖微微动了动,随后慢慢抬起手臂,吃力地环住陈时煦的腰。
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贴,唇与唇之间仅剩一指的距离。祝颂安像是本能般微微撅起嘴唇,想要亲吻陈时煦。
陈时煦眼神一暗,偏过头,祝颂安的唇轻轻落在了他的脸颊上,温热而柔软。
陈时煦不要这样不明不白的亲吻。
他稍稍拉开和祝颂安的距离,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颂安,先吃点东西,等下我陪你睡觉。”
祝颂安缓慢地眨了眨眼,像是用尽了力气去理解这句话,随后松开手,微微张开嘴,等待投喂。陈时煦端起汤碗,一勺一勺地喂他,动作轻柔而专注,生怕烫到他。
一碗汤见底,陈时煦用纸巾轻轻擦去祝颂安嘴角的汤渍,低声哄道:“你先躺下等我,我去洗个手。”
祝颂安顺从地躺下,目光依旧空洞,却安静地等待着。或许是真的太累了,没过多久,他的眼睛便缓缓闭上,呼吸逐渐平稳。
陈时煦洗完澡,打湿一条新毛巾,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为祝颂安擦脸。
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对方的脸颊,目光落在那些缠满纱布的手、腿和脚上,心疼得几乎窒息。
陈时煦低下头,隔着纱布轻轻吻了吻祝颂安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将所有的疼痛都吸走。
随后,他关掉了客房的灯,只留下一盏床头小灯,昏黄的光线洒在房间里,营造出一种宁静的氛围。陈时煦躺在了祝颂安的另一侧,轻轻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陈时煦刚闭上眼,便感觉到对方无意识地靠近。
祝颂安似乎觉得平躺时的接触不够,缓缓睁开眼,翻身趴在陈时煦身上,头贴着他的腺体,嗅着那令人安心的冷檀气息,才又慢慢睡去。
陈时煦轻轻吻了吻祝颂安的额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也随之沉入梦乡。
祝颂安的意识逐渐回笼,他能感受到陈时煦身上传来的温暖,那是一种令人贪恋的安全感。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并非无所不能的孙行者,他也会疲惫,也会脆弱。他允许自己在这一刻卸下所有的防备,沉溺于这份温暖中。
他以为自己会再次陷入那些可怕的梦境——狭小的空间,无尽的黑暗,孤独与恐惧如影随形。
然而,这一夜,他竟一夜无梦,睡得无比安稳。
祝颂安醒来时,晨光已经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他低头,发现自己的手指正缠着陈时煦睡衣的第二颗纽扣。他像被烫到般松开手,起身时牵动肋手上的伤痕,疼得咬住下唇才没发出声响。
陈时煦的呼吸依旧绵长,眼下泛着淡淡的青灰,安静地陷在鹅绒枕里。
祝颂安忍着身上的疼痛,轻轻从陈时煦身上翻下来,坐在床边,环顾了一下四周,房间的陈设简洁而雅致。
他回头看了看陈时煦,心里突然涌上一丝心虚,不太想等他醒来面对可能的尴尬。
祝颂安踩上床边的麂皮拖鞋,发现鞋子有些大了,不太合脚,但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挪动着,一点一点走出客房。
祝颂安扶着鎏金栏杆往下望,正撞见芳姐指挥佣人更换玄关的铃兰插花。见到祝颂安从客房出来,楼梯口几个忙着擦拭栏杆的佣人很有眼色地上前扶住他,轻声问道:“您需要帮忙吗?”祝颂安点点头,任由他们搀扶着慢慢下楼,来到餐厅。
餐厅里,早餐已经摆好。祝颂安并没有什么胃口,但为首的一位中年女人和蔼地笑了笑,说道:“您等一下,吃了早饭再走吧。夫人一会儿就下来了。”
祝颂安听出了后半句话的分量,知道这是时今禾的安排,便没有再拒绝。他安静地坐在桌边,低着头,开始在心里梳理昨天祝融峰和方梅说的话,试图理清思绪。
早餐很简单,面包、果酱、牛奶,还有一个煎得恰到好处的煎蛋。祝颂安小声说了句“谢谢”,开始慢慢吃起来。他知道这是为他一人准备的,便没有等时今禾。
当时今禾的珍珠拖鞋轻叩大理石台阶时,祝颂安已经吃完了面包和煎蛋,正低着头数牛奶杯沿的气泡。
时今禾微笑着走近,声音温柔:“颂安,身体感觉怎么样?”
祝颂安礼貌地站起身,回以微笑,语气得体:“谢谢夫人,好多了。”
“别叫我夫人了,太生疏了。”时今禾摆摆手,走到祝颂安跟前,仔细打量着他。昨天匆忙,没能好好看看祝颂安,现在近距离一看,发现他的长相清秀而温和,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就是不太像个alpha。
她怜爱地抬起手,轻轻摸了摸祝颂安的手背,语气中带着心疼:“昨天时煦带你回来的时候,我真是吓了一跳。可怜你受了这么多苦。”
祝颂安摇了摇头,声音平静:“没事了,已经过去了。”他注意到陈时煦和时今禾的长相并不太相似,但性格中那种温顺的特质,显然是遗传自时今禾。他再次道谢,语气真诚。
“时阿姨,我想回家了。”祝颂安轻声说道,表达了自己的诉求。
时今禾并没有拒绝,语气温和:“需要帮忙尽管找时煦,别不好意思。”说完,她转头吩咐芳姐,让司机准备送祝颂安回去。
祝颂安再次道谢,犹豫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说道:“对不起,时阿姨。”
时今禾却摆摆手,笑容依旧温柔:“那是你和时煦的事情,以后慢慢跟他讲吧。”她的语气中带着宽容和理解,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祝颂安点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他跟着芳姐走向门口,司机已经等在车旁。上车前,他回头看了一眼,时今禾依旧站在餐厅门口,微笑着目送他离开。
陈时煦的声音从旋转楼梯上方传来时,时今禾正用银匙搅动第二杯伯爵茶。茶匙与骨瓷杯壁相撞的脆响,恰好盖住了他赤脚踩在大理石台阶上的细微声响。
“颂安走了吗?”他的声音里带着晨起的沙哑,像是被揉皱的丝绸。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他赤裸的脚踝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时今禾放下茶匙的动作顿了顿,抬头时目光先落在儿子凌乱的睡袍——她知道昨晚陈时煦和祝颂安一起睡的。她的视线顺着他的身影往下,最终定格在他踩在台阶边缘的脚上。
“刚走。”她回答,声音依旧优雅,但眉头已经微微蹙起。这个表情让她的珍珠耳坠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她放下茶杯,瓷器与银质托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多大的人了还光着脚。”她的语气带着责备,却掩不住眼底的关切。真丝衣裙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如水般流淌,在地毯上投下流动的阴影。
她走向楼梯时,晨光正好照亮陈时煦后颈的咬痕——那处伤口已经结痂,却依然狰狞。
陈时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像是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我……”他刚开口,就被时今禾打断。
“芳姐,”她转身唤道,“给少爷拿双拖鞋。”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顺便让厨房准备些姜茶,驱驱寒。”
陈时煦站在原地,目光越过母亲的肩膀,望向玄关处那扇紧闭的大门。
阳光透过门缝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睡袍腰带,那里还残留着祝颂安昨夜攥出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