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原身记忆的瞬间,一幅幅悲惨画面如潮水般涌入白辞脑海。
他仿佛感受到箫淮瑾所承受过的伤痛,连同往昔遭受的欺凌与侮辱,此刻都无比清晰。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从现在起,这具躯体的主权,归他所有;过往加诸其上的屈辱,他定要一一清算 。
“你我有缘,连名字都相同。”白辞对着溪面倒映出那布满伤痕的身躯低语,声音虽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从今天起,你我合二为一。你熬过的每一分苦难,我都感同身受。那些伤害你的人,必将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说罢,他缓缓伸出手,轻轻抚过一道道或深或浅的伤痕,似是在安抚曾经饱受折磨的灵魂。这一刻,白辞眼中的坚毅如同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势要烧尽世间所有不公。
------------
湿发还滴着水珠,嶙峋的肋骨在月光下根根分明。白辞抖开这身月牙白软烟罗襦裙往身上套。
手指在衣带间笨拙地穿梭——那些繁复的系法在原主的记忆里根本没有,打结处只能歪歪扭扭的堆在一起。
好在这裙子面料上乘,银丝流云纹随着摆动生辉,冰晶微闪如星河,鲛珠领衬得他的面容越发出尘。
夜风徐徐吹来,他湿漉漉的头发随意散开,本就生得雌雄莫辨,此刻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楚楚的韵致,加上这瘦弱的身型,说是一位误入人间溪谷的小仙女也不为过。
白辞满足地长叹一声,背上鞭伤虽如蚁噬刺痛,却压不住劫后余生的畅快。
腹中传来一阵阵“咕噜…”声,他这才惊觉已一天一夜未进食。
环顾四周,溪石旁有一丛紫黑色浆果,仔细一看——这像极了前世福利院后巷里的野地莓。小时候顽皮曾偷摘过,结果被守园人追出三里地!
指尖碾破果皮直接丢进嘴,口腔内炸开的酸涩激得他皱眉。正要吐掉,喉间忽地又漫上清甜回甘。
他索性就着月光把整株浆果薅了个干净。只是他没注意到,在十米开外的树林里,空间突然扭曲,随后慢慢出现了一个人影。
----------------------
"姑娘好胆色。" 低哑嗓音裹着龙涎香随风拂来。
白辞正赤着脚蹲在溪石上吃着浆果。突然的说话声惊得他脚下一滑直接摔倒在草地上,露出洁白如玉的脚踝与锁骨下狰狞的鞭伤。
夜色中,只见一玄衣男子正轻轻地倚着老树,挑眉看向他。
他银冠束起的长发柔顺地垂落肩头,勾勒出他线条俊逸非凡的侧脸,淡漠的神色中透露着一股疏离与傲气。玄色锦袍上暗绣着流火纹,随着他的动作隐隐闪烁。腰间悬着的鬼面骨链散发着幽幽光芒,他手上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血色琥珀。赤瞳犹如淬了血的红玛瑙,散发着摄人的光芒。
此人正是魔界至尊——云烬。
仅仅对视一眼,白辞便感觉灵魂都要被吸了进去。
云烬缓步走来,在他面前忽然俯身,异于常人的体温蒸得龙涎香愈发浓烈,指节分明的手掌撑在白辞耳侧石壁:"虽然龙葵果对治疗鞭伤有奇效,但敢直接这么吃的,你是头一个!”
白辞心里一紧,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浆果有毒?而且这人还把他当成女子了!
他双手把衣襟攥得死紧,不知道这人什么来路,万一是萧家人那就麻烦了!
白辞稳了稳心神,假装声音颤抖地说道:“公、公子莫要看...”为了蒙混过关,他刻意把嗓音掐得十分轻柔,似娇嗔软语的闺阁少女,快速的将因摔倒而被撩起的衣裳整理好。
白辞努力回想着古代女子自称应该怎么说,便开口道::
“奴家不认得这果子,只因已一日一夜未进食,腹中实在饥饿得紧,才直接摘了食用。” 白辞一边说着一边微微垂下头,长长的睫毛扑闪着,试图遮挡住眼中的惊惶与不安。
云烬听后并未立刻回应,只是微微眯起双眸,眼神似有若无地在白辞身上打量,一时间,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白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下意识地揪紧了身下的裙摆。
片刻后,他忽的轻笑一声,那笑声在这幽静的溪边里显得格外突兀。
“姑娘倒是实诚,只是这龙葵果生食,毒性虽不至于即刻致命,却也会叫人腹痛难忍,你现在可感觉有何不适?” 他边说边缓缓直起身,目光却依旧紧紧锁在白辞脸上。
白辞心中一惊,脸上却强装镇定,咬了咬下唇,用带着几分娇弱的语气回道:“回公子的话,奴家此刻只觉腹中有些许绞痛,许是饿过了头。若非公子提点,奴家还不知这果子有这般厉害。只是奴家一介孤女,日子难熬实在没了法子才……” 说到此处,白辞的眼眶微微泛红,似是想起了自己悲惨的身世,声音也渐渐带上了几分哽咽。
不知为何,云烬凝望着眼前的人,心头无端泛起一阵奇异的涟漪。
今夜正值月圆,银盘似的月亮高悬夜空,每逢此夜,他体内的魔核便会不安分地躁动起来,如同一头困兽在体内横冲直撞,令他浑身躁热不安,瞳孔也会不自觉地渐渐变红。
他不堪魔核折磨,本想寻一处静谧之地,借回忆聊以慰藉,于是来到了这片儿时常常在凡界嬉戏的地方。
谁能料到,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于那幽深林间的溪边,竟突兀地站着一道身影。
那女子孤身一人站在溪石上正旁若无人地吃着果子。她的姿态那般悠然,在这清冷的夜色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莫名地吸引着他的目光。
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仿佛时光在此刻悄然错乱 。他情不自禁的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指尖即将触到白辞喉结时,被骤然袭来的夜风搅散了注意力。
一片软烟罗轻纱被吹到眼前,带着溪水浸润后的凉意,让他想起妹妹总爱蒙着眼与他玩捉迷藏的旧事。
"此药可解龙葵果毒。"他将青玉瓶抛在溪石上,转身时玄色披风扫落几朵野姜花。走出三步又停住,鬼使神差地说了句:"这片山头的龙葵果,汁液都比别处更酸涩。"
白辞攥着药瓶愣在原地。月光勾勒出云烬修长的背影,他发尾缠绕的银丝缚魂绳正在渗血——那是强行压制魔核反噬的痕迹。
不知为何,白辞突然想起穿越前那个雪夜。福利院后巷奄奄一息的流浪猫,也是这样拖着渗血的尾巴,消失在路灯照不到的黑暗里。他下意识向前半步,林间惊起的妖兽却已载走那道玄色身影。
"多谢..."他对着空山轻语,尾音散在氤氲的夜雾中。
自幼尝尽冷暖的人最懂雪中送炭的分量,白辞将药瓶贴在心口片刻,才小心收入鲛绡腰带。
裙裾扫过沾露的龙葵花时,他忽然觉得这异界的月光,似乎也挺好看的。
二十里外的断崖边,云烬凝视着掌心幻化的水镜。画面里"少女"正踮脚摘取树梢红果,月牙裙摆扫过青苔时,与记忆里妹妹偷摘蟠桃的身姿重叠又分离。他忽然抬手震碎水镜,惊起一群栖息的蓝尾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