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雪缓慢的融化,低落的水珠顺着屋檐滑下来,地面一滩水渍。
屋内暖气环绕,外屋的矮桌上放着下人刚做好的热茶。
合泽千菜的确比之前乖巧了很多。
是因为女人的缘故吗,比幼年时期似乎要更加柔和,甚至同他说话都带着几丝撒娇的意味。
他的里屋是下人不允许进入的,所以合泽大部分的活动范围都只是在他的房间。
这一点使得直哉很满意。
就像圈养了一只你从来都抓不到手的漂亮小鸟,有一天居然扑腾的翅膀落在你的肩上,亲昵的贴着你的脸颊。
像是在赎罪之前对他的一切举动,故而乖巧听话的只会睁着黑色眼珠亮晶晶的看着你。
温暖的阳光下,合泽千菜倒躺在床上看手机,黑色的卷发下垂,散落在被褥上。
她手里拿着一块酥饼,张口咬碎,细碎的粉末落在床上。
禅院直哉不耐的皱眉。
“掉床上了,合泽。很恶心啊。”
“抱歉啦……”
合泽千菜伸手打字,虽然直哉看的不是很真切,但隐隐约约能看见合泽给一个人发了很多条消息,蓝色的对话框一片。
是谁?
直哉垂眸倒水,漫不经心开口。
“你在给谁发消息。”
合泽千菜头也不抬,继续倒躺在床上。
“我吗?给夏油啰……我这个手机里联系人就夏油他们几个,就算我想聊也没别人聊吧。”
“他死了。”
直哉翻起眼皮,伸手拿过桌上的茶杯。
紧接着他就看见床上的合泽千菜直起身,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但几秒后她又快速放松下来,重新躺回被褥上。
“骗人。”
“前几天你半夜有在喊他的名字,你不知道死去的人会在第一天夜里托梦给对方吗?”
“我喊了杰的名字?不可能。”
合泽千菜矢口否认,突然想到什么有趣的一般,哈哈了两声。
“有可能我叫的不是夏油,说不定会是忧太哦哈哈哈。”
嘭——
茶杯重重的磕在矮桌上,禅院直哉冷眼看她。
“呃,哈哈,我开玩笑的。”
合泽千菜干瘪的笑了几声,她在床上翻了个身,躺在中间,朝他张开手。
“绝对不会是杰或者忧太哦,一定喊的是直哉吧,是对我最最最好的直哉啦!每天睁开眼看见的是直哉,闭上眼想的也是直哉,梦里也全是直哉,是直哉啊是直哉啊——”
像是莫名被引诱到了一般,合泽刚朝他张开手,他就已经下意识的走过去站在她的床头。
合泽千菜一面说着,一面扬起大大的笑容拉住他的手。她躺在他的床上,轻轻摆动的发丝,撒娇一样软绵绵的话语,身上穿着他的衣服。
禅院直哉抬起一条腿,压在床上。被合泽拉着的手撑在她的右侧,以一种半环抱的姿势,将合泽千菜整个人笼罩。
耳边突然响起的心跳声,空气在直哉的喉间急促的穿梭,他的气息变得急促而深沉。
琥珀色的瞳孔看着她的眼睛,那双带着浓浓笑意的眼睛。
合泽千菜突然伸手,从一旁的床上拿起小碟,挡在二人中间。
“帮我再去找侍女们做一点酥饼吧,居然出奇的味道不错诶!”
小厨房散发出来的热气在深冬的早晨格外明显,轻飘飘的雾气飞到半空中。
禅院直哉靠在厨房外的柱子上,他的双手拢在羽织的袖口,嘴唇抿成一条薄线。忙忙碌碌的侍女从他眼前经过,他只是偶尔抬起头来,轻抬眼皮,不耐烦的快速扫一眼。
“直、直哉大人。”
一个侍女跪坐在地上,深深低着头。
“酥饼做好后我们会端进去的,直哉大人,外面冷,请大人回屋吧。”
“闭嘴。”
禅院直哉眯了眯眼睛,连眼神都没看她一眼。
“赶紧快些滚进去做好给我端出来。”
侍女身子微颤,快速起身离开。
禅院直哉在想合泽的事情。
想合泽的各种事。想合泽叛逃期间和夏油杰的事,想合泽叛逃前给他发的LINE的事,想合泽受伤后从新宿来找他的事,想刚才合泽拉着他的手,眼睛皎洁笑眯眯的事。
但是合泽只想着离开。
虽然这几天没有提到这件事,但是直哉知道,合泽总是喜欢非常突然的、出其不意间的、毫无征兆的消失。
刚见他的第二天就亮晶晶着瞳孔说“我一定会尽快离开的。”这种话。
明明他也没有说过要赶她走吧。
或者说,除了他,合泽还能去哪里?
禅院直哉换了一只脚站,想到这,琥珀色的瞳孔终于有了温度,嘴角微微上扬起几丝笑意。
高专那几个估计恨她都来不及,夏油一党尽数逃散,合泽的小家族自己都自身难保,根本无暇顾她。
除了他,除了禅院,除了身为禅院嫡子的他——还有谁敢收留她?
他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坐收渔利。
只不过等她来求和的时间久了一些,不过至少结果都是一样的。
禅院直哉单手捏着碟子,银盘上刚做好的酥饼散发的诱人的香味,他推开门,丢在合泽躺着的床旁。
酥饼碎末溅到被褥上。
“哇……超香的诶。你吃吗,不吃?好吧,那我就全吃啰~”
合泽千菜甚至没有给他回答的机会,只是走个客套话一般的一股脑全部说完。
禅院直哉拉开被子,躺在床上。
“你干嘛,你要午觉吗?”
“这本身就是我的床。”
“嘶……行吧,分你一半好吧。”
误打误撞飞入房中的漂亮小鸟,该怎么样才能将其永远留在房间里?
很简单,只需要紧紧关门窗,并且告诉她外面的世界多多么危险就好了。
“我刚才听父亲谈论到你了。”
禅院直哉开口,伸手缠绕着她黑色的长发。
“我?谈论我?为什么,我被发现了?”
合泽千菜差点被噎住。
“还没有,是高专的人加大了悬赏令,三个月内拿你人头的咒术师可以获得三倍赏金。”
“三…三倍?不是,谁给我投这么多钱啊,这是铁了心要我死啊!”
合泽千菜肉眼可见的慌了,她追求不舍。
“然后呢然后呢,所以是谁你知道吗?还有什么消息没。”
禅院直哉挑眉看她。
合泽千菜懂了,她立刻乖巧的跪坐在床上,双手放在膝盖上,连声音都变得柔和起来。
“直哉最好啦!快快快告诉我吧!!什么都可以,只要是有关我生死大事请全部告诉我吧,我一定会乖乖的,一个字都不告诉别人的。”
“你知道现在唯一能保护你的人是谁吧?”
“是直哉大人!”
亮晶晶的瞳孔,满怀期盼看着他的眼睛。
抓住小鸟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是配上脚环,系上锁链。
只留有部分可飞行长度的锁链,但一旦超过飞行高度,就被被锁链狠狠拽住脚踝。
她不会以为,禅院家是那么容易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吧。
这么多年欠他的账,该一点一点慢慢还回来了。
禅院直哉张开手靠在枕头上,立起一条腿。琥珀色的瞳孔微抬,朝她点了点下巴。
“过来。”
他说过的吧,会在合泽身上永远刻下属于禅院的印记。
永远刻上他禅院直哉的印记。
“和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