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不了你，你已经死了。”

知节抓狂，他现在明白了，江澜的死就是关键节点，死都死了，他还能怎么救。费了点力气想把江澜从地上拉起来，发现江澜纹丝不动，只好学他也跪地上。

江澜想起自己懵懂时被知节拉着跑，发狂时又被他用一块东西砸开，不仅如此，知节还能隔空取物，肯定是有本事在身上的人。

“那你是来渡我的吗？”

知节听了他的话愣住了，锋锐的眉眼软化。

“你要我来渡你？”

他不是什么滥好人，此时看着和他一样跪在地上的人，想到江澜死前都在保护弟弟江宁，却不知道那是江宁为他设下的必死局，他们都是被命运舍弃的棋子，命运要他们遭受背叛，品尝身边人硬塞的苦果。

江澜看着眼前的人，死亡的疼痛和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让他头脑混乱，他快溺死在水中，知节就像近在咫尺的浮木。

“从今往后，你不能再接触之前认识的任何人、任何事，你不是活着的江澜，你是死了的来财。”知节面无表情地说。

像他们这样的人，或许只有远离故事的中心，才能好好活，江澜是死了，可死未必不是另一种活。

“啊？”

江澜似是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知节观察他的表情，以为他不愿意，不愿意那就算了，他本来就一个人，也不想多养一只鬼。

“你不愿意？”

“非要叫来财吗？”江澜觉得自己的名字挺好听的。

知节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瓷白的皮肤上终于有了点气血。

“不，你还是江澜。”

初春乍暖还寒，隔天阳城温度又降了，知结穿上那件被系统解码传送过来的淡蓝色羽绒，脖子上的掐痕和抓痕触目惊心。

他跟老板娘请了假，凭身份证号码后六位到银行取了钱，速度到手机店买手机办手机卡。店员拿着他的身份证，满脸问号，但还是十分敬业地向他确认：“那个，知节先生，是您要办卡对吧？”

是他孤陋寡闻了，X也是一个姓，还是……这不会是假证吧？

“嗯？”

知节也满脸问号，才想起自己还没设置姓氏，嘤嘤怪和人机把他一比一解码传输和重组了，名字也是，可以不姓张，但必须是三个字。

“等等。”知节不等店员再瞥一眼他的身份证，迅速拿回来，点了一下身份证上的X，脑海里默念一个姓氏，身份证上的X瞬间被替换成“沐”。

春风化雨，沐润万物。

他于冬日摆脱悲剧，来到这时恰是春夜，还在惊蛰淋了一身雨，十分不顺手地救了个倒霉鬼，怎么不算是新生。

知节重新把身份证递给店员，店员看了眼，发现X变成了沐，脸上的问号塞不下冒到头上去了。

“那个，沐知节先生，您是要办卡吗？”

办完卡，沐知节进饰品店买了根绳子，掏出一直揣在兜里的玉珏，让老板帮他缠成可以挂在脖子上的项链。

鬼见不得光，沐知节只好将江澜安置在玉珏里，这块玉珏就是人机系统给的额外奖励，那本只能翻开一页的书则叫做“神异百科全书”，可以在心中默念问题，翻开第二页就是答案或者指引，沐知节早上拿着玉珏翻开书，第二页便出现了关于玉珏的简单介绍。

玉珏叫做阴阳玉珏，分为两块，他手上这块是阴玉珏，可存鬼，脂白的软玉上洇了他的血，算是认了主，他让江澜先呆里头了，保险起见还是随身携带得好。

沐知节到步行街上的诊所，老医生看他脖子上的伤口，开了涂抹的药后让他不要碰水，最好可以拿热毛巾敷敷。喉咙只是伤到了，过几天就会好，恢复期间少食腥辣的食物。

期间江澜从玉珏里出来，一脸歉疚地看老医生给沐知节上药，终于只有沐知节能看到他。

在街上打包完粥，沐知节才拎着东西回了老破小，一口一口慢慢吃。

“原来大师的名字是叫沐知节。”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是个温柔的名字。

“唔，我不是什么大师。”沐知节刷着手机应了一声，他纠正了好几次，江澜执意要喊他大师。

“那不行，你救了我。”

现在他成了鬼，万一沐知节觉得他不够友善，要把他收了怎么办？

系统给他的卡里有250万的启动资金，沐知节住在这个单间里浑身不舒服，现在手里有了钱，开始盘算着能不能先买个房子什么的，要立业就得先成家，要成家得有房子，他一个人往房子里一站就是家，多带一鬼完全不算事。

太小的房子不适合可持续发展，太高档的房子250万全花了也不够，他看了房价，阳城寸土寸金，到哪去找便宜大碗的好房子？

“江澜，你知道哪里有便宜的房子买吗？”

江澜家里是干投行的，或许有靠谱的想法。

“大师预算多少？”江澜问。

“200万内都可以。”其实超出一点也可以，只要留下点吃饭钱就好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而他现在有一具熬不坏的身体，还怕没钱吗？

“那看看法拍房。”他记得明珠花园有栋闹鬼的三层小复式，那鬼宅出了名，房主犯了事，死活没人敢拍，正好适合沐知节，就是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挂着。

“哇，作案工具都上架。”

沐知节第一次点开司法拍卖，打开就看见1元起拍的刑事作案工具，一把L型的铁制品，也不知道谁会买。

在江澜的指挥下，沐知节搜到了那个三层带花园的独栋复式，以190万的起拍价挂在平台上。

还有半个小时结束参与，沐知节还在纠结要不要参与。

“这栋房子我了解过，只是据说闹鬼，对大师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之前江澜不相信什么鬼不鬼的，以为是那些去看房的不想买找的托辞，直到他朋友去完回来后连做了一周的噩梦，跟他哭爹喊娘地嚎了大半月，江澜才半信半疑，何况现在自己成了鬼，更相信闹鬼这事了。

“那还行。”其实沐知节有点心虚，系统给了他一本神异百科全书，看字面上的意思，他能发财的本事应该和神神鬼鬼相关，难道是要他给人算命画符？况且他现在能看到鬼，到时候朝那鬼扔玉珏是不是也是一样的，还是便宜大碗的好房子重要。

在江澜信任的目光下，沐知节豪气地交了9.5万的保证金，又对那一连串的法拍车蠢蠢欲动，好歹被江澜给劝住，如果需要代步，不如重新买一辆，何况沐知节没驾照也开不了车。

那栋小复式果然没第二个人参与竞价，沐知节爽快地把钱打到指定账户，只等着过户。

他白天休息和研究系统给自己点亮的安身立命的神棍技能，晚上则到奶茶店兼职，江澜时常陪着他去上班，看他实践白天学到的算命技能，时而在步行街上到处晃晃，暂时没见到除他外的第二只鬼。

他们还见到了上次和江澜一起来的朋友，大名刘北琛，非要和沐知节一起打游戏，玩着玩着又望着路口偷偷抹眼睛。

江澜站一旁愁容满面，朋友不愿意告诉沐知节伤心的原因，他也不好胡乱安慰只在江澜的请求下硬生生把这坑爹货带上了王者。

一月后，沐知节背着胸包，十分潇洒地退了一月三百的老破小。

“你真的买了那个房子啊。”小桑还以为沐知节彩票中奖了，替他高兴之余又忍不住担心。

“买了。”沐知节点点头。

“那里不是闹鬼吗？”刘姐也道，“之前看过帖子，盖了几百楼，本地人都知道。”

“没事，我命硬，克他们。”沐知节很感激这段时间她们的照顾，离开前和两人道别，刘姐还让他有空常来。

拜别两人，沐知节扣上胸包，带着脖子上的江澜就去了新家。

“你不打算邀请他们来坐坐吗？”江澜在玉珏里问。

一般搬了新家，都会请朋友家人来暖居。

“这里不是鬼屋吗？”沐知节说。

“也可以请家人朋友，买点食材一起吃个火锅。”江澜觉得那样才热闹。

“没有朋友家人。”沐知节不想和江澜聊这些，打发他去看看鬼宅里到底有没有鬼，“能帮我去楼上看看吗？”

“好。”江澜挠挠头，上楼去了。

保洁提前把房子打扫得很干净，基本的家具一应俱全，住隔壁栋的蒋女士听说这栋终于有人住了，大着胆子来给新邻居送礼物，看到沐知节惊为天人，以为是哪个电影明星，满嘴的票房长红。

蒋女士的朋友知道她住在鬼宅隔壁，一个两个不敢到她家玩，她和老公住在这里安逸得很，从来没见过鬼，怎么解释都没用，希望沐知节能打破这个谣言。

可站门口看到窗帘紧拉的昏暗客厅又不确定了，没进门她都觉着凉飕飕的，更别谈长期住在这里，沐知节让她进门坐坐都不肯，

“哈哈哈，老王还在家等得先回去了，你一定要坚持住下去啊。”

沐知节其实也不想招待客人，他刚搬进来，家里只有上任房主放在柜子里的过期茶。

江澜在房子里转了好几圈，连床底和配电箱都检查了，除了他，这里连个鬼影都没有。

这栋楼的确很安静，沐知节很喜欢这里，江澜却觉得缺了点什么，见大白天窗帘紧紧拉着，悟了，缺了点阳光。

“要不我们把窗帘拉开？”江澜碰不到实物，朝沐知节提议。

“你不怕被晒到吗？”他就是怕江澜在房里走被晒伤才拉上窗帘，而且，他自己也不喜欢晒太阳，百科全书替他分析过，说他喜阴，沐知节觉得那本书分析得很对。

江澜说：“黑夜看久了总会想念白天，我会小心避开的。”

沐知节只好把客厅落地窗的窗帘拉开了一部分，给江澜留了可以通行的地方。

江澜站在太阳晒不到的沙发旁，安静地看着暖黄的阳光出神。

沐知节看着心里不是滋味，只得去厨房给自己做午饭。

一楼承重柱的底角被太阳晒到，透明的身影张大嘴巴无声尖叫，一溜烟飘上二楼，捂着被灼伤的脚踝恶狠狠盯着地板，鬼眼一转，对着镜子露出森白的尖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