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不能对床头？为什么？”段微远顶着两个黑眼圈，挠挠头问道。

沐知节：“起夜冷不丁看到人影，容易被吓到，导致精神紧张。”

好科学的说法，段微远心想，他还以为镜子有什么功效，原来是怕他被自己吓到。

江澜看着镜子陷入了沉思，他能感觉到镜子周边的阴气比浴室这种阴气天然浓重的地方还要重，他对着镜子上下打量，伸手触碰，却发现没有什么镜中世界，这只是一面普通的镜子。

“没问题。”江澜对沐知节道。

沐知节闻言眉头微蹙，难道是他猜错了？

镜子聚阴养煞，通常是鬼怪的藏身地，尤其长期对着床头，会让床上睡觉的人身上阴气聚压制阳气。段微远家中阴气重的地方就那么几处，不在镜子里，不在浴室，没有藏身于人偶中，作怪的鬼还能藏在哪里？

沐知节略一沉吟，对段微远道：“你这镜子换个地方放，不要对着床，也不要对着门。”

段微远的镜子安置在衣柜上，平时方便着划来拉去，眼下只好拿床单遮上。

沐知节从胸包里拿出三张驱鬼符，一张贴在入户门内侧，一张贴在房间门口，第三张压在段微远枕头下面。

江澜感觉的危险的气息，直接钻回沐知节脖子上的玉珏里。

“又忘记我是个鬼了吗？”江澜声音含笑。

沐知节蓦然想起，安抚地摸摸玉珏，道：“抱歉啊。”

段微远刚遮好镜子出来就听到这么一句，下意识往周围看了一圈。

段微远：“啊？”

沐知节没有解释，却道：“护身符记得随身携带，有这几张符在，不会有事。”

顶多就是受点惊吓。

“那个，沐大师，你能来我家住一晚吗？”段微远的情绪紧张到极点，不敢一个人待在家里，但他的线稿还没画完。

江澜：“看小段这样也是吓得狠了，要不……”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沐知节敲了一下玉珏，道：“人身上固有阳气，一般的鬼怪自会避开，你周身阴气缠绕才给了它们可乘之机，平时屋里多通通风，你少熬夜多晒晒太阳，阳气恢复了，自然就好了。”

段微远平时不做亏心事，前阵子还想着把路边的狸花猫绑回来陪自己画漫画，听沐知节这么说，也没那么怕了，深吸一口气，觉得脑子清明了许多。

沐知节和段微远交换了微信，临走前段微远又喊住了他：“大师，这三张符也收费吗？”

“过两天再说。”沐知节神秘地说，挥挥手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段微远关上门，看着满屋的手办和周边捏紧拳头，心中燃起守护者之魂，“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守寡的。”

电梯里，沐知节无聊地看着不孕不育广告，脑子里想着段微远的事情。

“为什么要过两天再来？”江澜不解地问，鬼怪扰人大事关人命，在江澜看来应该紧急处理才是。

“为了印证我的猜想。”沐知节说：“之前取数算卦，都显示空亡，段微远身边应该没有鬼才对，但他身上阴气浓重，又有撞鬼的症状，若有似无，很是奇怪。”

江澜想起沐知节将驱鬼符贴在大门上，似有所悟，便道：“他家没有镇宅神，你怀疑他碰到的鬼是外来的。”

沐知节点点头，这只是他初步的推想，但还有很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段微远家一梯两户，楼里住户不少，晚上住户回家休息，阳气也算充足，寻常小鬼避之不及，若是恶鬼，段微远显然逃不开，可现在他除了精神不济没有任何危险。就是晚上听到哒哒声，感觉有人站在床头，这便很耐人寻味了。

“你说，他听到的哒哒声到底是什么？”沐知节道。

江澜也不知道，便说：“你问问漫画家。”

沐知节走出电梯，给段微远发了信息，好笑道：“你怎么还给人起上外号了？”

一会小段，一会漫画家，江澜未免太自来熟了。

“这样喊可以拉近距离，我总不能说那个谁，或者直接喊人家全名。”江澜心想驱鬼师也算是小半个服务业，光有技术，没有态度，显然也不行，特别是沐知节这种年纪轻的，得发掘自己的优势才是。

“那我和逐青也有外号吗？”沐知节挺好奇的。

“他还没想到，你不是让我喊你知节吗？”江澜语气温和。

原来之前江澜喊他大师，不是对他的敬称，而是给他起的外号，这人真是太狡猾了！

“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什么大师的？”沐知节想了想，还是有点小恼火。

江澜想也不想道：“刚醒来那会，看到你抱着身份证和银行卡傻笑就怀疑了，就想这也不像大师啊。”

沐知节不由想到江澜对着他惊天动地的一跪，恶劣地勾起唇角，“我怎么记得那天有人扑通一下就……”

江澜也想起了这茬，忙打断他，“大师，我那不是才当上鬼，腿软能理解吧！”

“我看不像吧？”沐知节道。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回了家，段微远很快回了消息，保证自己没杀人放火抢劫越货，也没给谁使绊子当小人，最大的爱好就是不时刀一刀主角身边的亲友。

“简直罪大恶极，还说没做亏心事。”逐青凑过来看沐知节的屏幕。

他很关心段微远的事情，这是他招揽到的第一单生意，为了充分了解段微远还去看了他的漫画，现在恨不能自己过去吓一吓这个狠心的主笔。

沐知节也不赶他，看着段微远发来的消息陷入了沉思，他说哒哒哒的声音，像是煤气灶点不着火的声音。

“难道他在梦里做饭？”江澜也疑惑。

“他家那灶台是电的。”沐知节想起段微远家过分干净的厨房，“他应该不会做饭。”

“那肯定不会做饭。”江澜道，哪个会做饭的能忍电磁炉，好歹也要明火灶台。

逐青只在之前听了个大概，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纠结这个，随口道：“就不能是走路的声音吗？哒哒哒，然后停在他床边，看着他——”

他说着还很有画面感地露出了一个阴森的笑容。

沐知节和江澜对视一眼，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好了，你刷平板去吧，看看还有没有潜在客户。”江澜哄小孩似的拍拍逐青的头。

“我现在有另一个猜想。”江澜坐到沐知节身边，靠在沙发上，“万一，他压根就没撞鬼呢？”

“他身上阴气浓，除了生活习惯不好和镜子摆放的位置不对，会不会还因为他清明节上过山？”

沐知节撑着下巴，道：“你是说他去了阴气浓的地方，也有可能，但埋山上的一般都是祖先，没投胎的都巴不得早日投胎，按理说很守规矩，放楼里的大多阴气不重。”

更别说清明那么多活人到骨灰楼里祭拜，都藏牌子里吃饭收子孙烧去的东西，更少作乱了。

江澜不了解这些，闻言也没了办法，两手一摊，靠回沙发上，听见沐知节说了句什么。

“什么？”江澜问，见他闭上了眼睛。

“江澜，帮我吃个早饭吧，我睡会。”沐知节声音大了些。

“我来我来我来！”逐青不知道又从哪里蹦出来，平板也不刷了，他早就想试试人的酸甜苦辣咸都是什么感觉。

江澜竖起食指，让他安静些，小声道：“下次吧，他累了。”

“他不是刚睡醒吗？”逐青不解道，他发现沐知节的睡眠时间一直是一个迷。

而且，同在一个屋檐下，又都是鬼，凭什么让江澜来。

“我去做饭。”江澜简短的一句话让逐青偃旗息鼓，他不会做饭，不会做饭不代表不会等，

逐青又回去刷他的平板了，丧气地道：“说好了，下次给我尝尝味。”

江澜把他打发走，简单吃了点水饺，到躺椅上晒了会太阳，感受着耳畔轻柔的风，感觉身上的毛孔都张开了，直将身上晒得暖烘烘才回房间规规矩矩盖好被子。

“其实你也没那么抗拒阳光，对吧？”沐知节早睡深了没听到他这句话。

江澜躺在沐知节烧来的床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就着最后一点暖意放逐了意识。

日渐西斜，沐知节背对着窗，薄薄的眼皮动了动，睁开了双眼，日光晕在窗帘上，透出浅浅的光，江澜凌空侧卧，面朝沐知节，嘴角没有一丝弧度，第一次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加上毫无起伏的胸膛和散落的发丝，这下真个鬼样了，沐知节又觉得他陌生。

许是感觉到沐知节的视线，江澜也醒了，看他直勾勾地看自己，大方地笑了笑。

沐知节觉得他又活过来了。

江澜:“看我做什么?”

“你的身体，凝实了很多。”沐知节脸不红心不跳，扬了扬下巴示意江澜自己低头看。

江澜伸出手掌正反端详，又低头检查身上的情况。

沐知节手撑下巴，打了个哈欠，心想难道他和江澜长期待在一起能让他变得更加凝实？

“江澜，我看不见你的床。”沐知节认真地道：“你把床挪过来吧。”

江澜把烧来的床放在了沐知节的床隔壁，沐知节每次睁开眼都看到他睡在半空，觉得没准哪天起夜得扑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