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靳这次外出目标明确。
一是想解决前世那只在他们即将进入基地时突然袭击,造成不小麻烦的变异丧尸王,他绝不允许历史重演,必须提前铲除这个隐患。
第二,也是最主要的原因。
前段时间林维安天天围着阮玲打转,他“不经意”间听了几耳朵,全是关于各种稀奇古怪的变异植物,尤其一个神秘“死城”里存在的共生植物,林维安对这个特别感兴趣。
每次从阮玲那儿回来都还恋恋不舍的,小嘴叭叭地跟沈靳念叨,眼睛里闪着光。
可惜,阮玲对此也只是道听途说,并未真正踏入过那座令人闻风丧胆的死城。
沈靳虽看不惯林维安整日围着阮玲乐呵呵的样子,却也更见不得他失望的眼神。
关于那座死城,沈靳倒是有所了解,凭借前几世的记忆,他甚至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路径。
第一天,他干净利落地解决了那只潜藏的丧尸王,几乎没有耽搁多久,后面几天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耗费在了那座名副其实的“死城”上。
那里盘踞着无数高阶变异体和诡异植物,危机四伏,连他也几次险象环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深入核心区域,找到了那株共生植物,并艰难地取下了几颗珍贵的种子。
拿到手后,他几乎是透支着体力,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风尘仆仆,被划破的衣服上面全是脏污的血迹,裸露在外的手肘、脚踝布满新鲜的擦伤,连他的长刀都豁开了几道口子。
但向来讲究的沈靳却丝毫没有在意,胸腔里鼓胀着的全是雀跃的期待。
他甚至顾不上处理自己这一身的狼狈,只想立刻、马上回到营地。
他想看到林维安,想亲手将那几颗沾染着他汗水、血水,历经千辛万苦才得来的种子交给林维安。
他想看到那张漂亮的脸上绽放出最纯粹、最灿烂的笑容,只为他一个人!
怀揣着这份期待,沈靳终于踏入了自己队伍的营地,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一片令人心慌的空寂。
“林维安呢?”他沉声问,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队员们面面相觑,最后有人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阮玲营地的方向:“他……去找阮队长了……”
沈靳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又是阮玲!
一阵熟悉的滋味涌上心头,他闭了闭眼,右手用力捏了捏裤袋里存放着种子的玻璃瓶,强行压下了翻腾的情绪。
没关系。
也许又是去问植物的事。
我原谅他。
沈靳脚步沉重地转向那片跳跃着温暖火光的营地。
然后,他就看到了足以将人灵魂都冻结的一幕。
——月光与篝火交织的光晕下,两人坐得很近,阮玲侧身对着林维安,目光灼灼,紧接着,那句如同惊雷的话语,便狠狠劈进了沈靳的耳膜,也劈碎了他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小林,你愿意……跟着姐姐吗?”
沈靳停下迈动的脚步,站在营地边缘的阴影里,如同一尊伫立了万年的雕像。
这幅般配的画面刺痛了他的眼睛,但沈靳却逼着自己伫立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完了全程。
他沉默着看完了阮玲直白的邀请,也沉默着看到林维安因害羞而涨红的脸。
时间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的死寂后,阴影里传来一声极低、极冷的轻笑。
“呵呵……”
沈靳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火光下那对“璧人”,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悄无声息地退回了浓稠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
林维安抱着他那盆依旧没什么起色的发光草,心乱如麻地往回走。
阮玲邀请还在耳边回响,让他脸颊发烫,心跳不稳。
路上遇到了三儿,他下意识地问:“三儿大哥,学长……回来了吗?”
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期盼。
三儿脸上毫无破绽,依旧是那副憨厚的样子,熟练地回复:“没呢,队长还没回来。”
“哦……”
林维安有些失望地应了一声,小声嘀咕:“还没回来啊,这都三天了……”
他摇摇头,抱着花盆继续朝自己房间走去,脚步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他完全没有看到,在他转身离开后,三儿脸上的憨厚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同情的表情。
三儿望着林维安逐渐消失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自求多福吧,小林兄弟……”
他想起刚才在阴影里无意间瞥见队长无比难看的表情,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上一次见到队长露出这种表情……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
而此刻,毫不知情的林维安,正推开自己房间的门。
他丝毫不知道,一场为他量身定制的“审判”,早已在这间看似宁静的房间里布下了天罗地网,耐心地等待着懵懂的猎物踏入陷阱,然后……
一击必中。
“啪嗒。”
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走廊微弱的光线。
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但林维安这几天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行动,倒也没觉得害怕。
他熟练地朝门口右侧的柜子伸出手,指尖在柜面上摸索,出门前他在那放了一截蜡烛和打火机。
空的?
他愣了一下,又仔细地摸了几遍,确实什么也没有。
“怪了。”
林维安困惑地自言自语:“我明明就放这儿的啊?跑哪儿去了?”
「难道是哪个队员拿走了?不应该啊。」
找不到光源,他只好放弃。
今天月色不错,他决定先去拉开窗帘,让外面的月光照进来再找。
他记得进门这块地面是空的,于是,他伸出双手在身前摸索着,试探着朝窗户的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
林维安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
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升起,明明眼前一片漆黑,寂静无声,他却感觉……很不对劲。
一种被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伺的悚然感,让他心里直发毛。
「没事的没事的」
林维安在心里拼命安慰自己,给自己壮胆,试图驱散突如其来的恐慌。
「这是末世文,又不是恐怖片!别自己吓唬自己。」
他努力压下砰砰乱跳的心脏,再次小心翼翼地抬起脚,向前试探着迈去。
他不知道的是,黑暗中,冰冷滑腻的影子早已把他包围。
它们紧贴着他的身体轮廓,隔着微乎其微的距离,随着他的动作缓慢地游动,利用黑暗把他包裹在方寸之地。
只等待着他的主人一声令下。
林维安继续摸索着前进。
脚尖碰到了床脚,他弯下腰扶着床沿走,绕过挡路的椅子,终于感觉离窗户不远了,指尖甚至能隐约摸到前方窗帘布料的粗糙质感。
然而,他忘了他早上随手把换下来准备洗的一件外套,扔在了从床边到窗户的必经之路上。
脚下猝不及防地被一团柔软的布料绊倒。
“啊——!”
林维安惊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
整个人向前狠狠栽倒,脑子里空白一片,只剩下“完蛋了要脸着地破相了”的惊恐念头。
就在他即将与坚硬的地板进行亲密接触的瞬间,腰间和手臂忽然被数道强韧无比的力量稳稳缠住,硬生生将他下坠的势头在半空中止住。
他的身体被那股力量牢牢托举着,距离地面仅剩几厘米的距离,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布料渗入皮肤。
明明被接住了,林维安却瞬间浑身汗毛倒竖。
他僵在半空,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大脑一片混乱,只有一个念头清晰无比:
是它们!
那些触手!那个神秘人!他回来了!
而且……就在房间里!
—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在黑暗中蔓延。
林维安面朝下被触手牢牢固定,连一根手指都不敢动弹。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疯狂回放今天傍晚与阮玲的相处时的画面,每闪过一幅画面都像在提醒他可能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巨大的害怕让他忘了呼吸。
就在他眼前发黑,几近昏厥时,那几道禁锢着他的触手终于又缓缓游动起来,慢慢将他扶起,恢复成站立的姿势。
林维安像个被砍断关节的木偶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四肢冰凉,大脑依然一片混沌。
这时,他感觉手腕一凉,一条灵活的触手尖端卷着那截失踪的蜡烛和打火机,轻轻塞进了他垂在身侧的手里。
林维安:“……?”
他茫然地低头看着手的方向,触手不耐烦地又戳了戳他的手背,似乎是在催促。
「……这是让我点蜡烛的意思?」
林维安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双手将蜡烛举到胸前,试着点燃。
“咔、咔、咔、”
打火机似乎有些老化,零星的火花溅起,微弱的火苗稍纵即逝。
林维安更加专注,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咔嚓——!”
蜡烛终于点燃了。
林维安松了口气,本能地顺着亮起的烛光抬头——
“!!!”
心脏骤然停歇。
他的正前方,距离他仅仅一米处的沙发上,正端坐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身影。
面部、手臂等裸露在外的肢体……全部被某种黑暗物质覆盖着,黑洞似的吞噬着光线,连近在咫尺的烛光都无法照亮。
“嘶——”
林维安倒抽一口冷气,踉跄着后退一步。
手中的烛火剧烈地摇晃,下一秒就要熄灭。
一条触手从旁边缠上他的手腕,贴心地固定住他颤抖的手臂,让晃动的烛火重新稳定下来。
惊魂未定之下,林维安下意识朝旁边看去——
这一看,更是让他魂飞魄散!
借着烛光晕开的微弱范围,他终于看清。
房间里浓得化不开的黑暗,根本不是因为什么缺乏光源。
墙壁、天花板、地面……目光所及的每一个角落,那些本该是阴影的地方,此刻都在无声地蠕动,无数条影子触手在黑暗中蜿蜒、盘旋、交叠。
它们构成了墙壁,组成了天花板,替代了地面。
他也根本不是站在一个黑暗的房间,而是身处在一个由无数影子构成的触手世界里!
而那个端坐在沙发上、死死盯着他的人影……正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和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