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是记忆之种,骨中之焰,只待有人唤醒它曾燃过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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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雾气尚未散尽,梁忍一手提药篮,一手翻阅竹简,正坐于庭前与郑曦、霜芽闲谈。
他谈吐温和,语速缓慢,似乎每个字都经过山林风声的打磨。霜芽本来只是想打探些梁叔的过往,结果被他三言两语聊得乖乖坐好,像听课一样。
话说至半途,霜芽马上发现阿岳正要走过来找他们,立马兴奋地呼唤他快点过来: 「阿岳!快过来!我们在这里!」
梁忍手中竹简一顿,眉头微皱。
「……阿岳?」
他望向院外,神情明显愣住,低声重复:「怎么会有人……叫这个名字……」
郑曦察觉异状,疑惑道:「怎么了吗?这名字……很特别吗?」
梁忍沉默片刻,才低声开口:「那是……吾王亲自赐予的名字。」他声音极轻,像怕惊动什么封存太久的名字。
他没有解释更多,只是若有所思地站起,望向雾中渐行渐近的少年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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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阿岳进入院中。
霜芽迎上去打了声招呼:「欸,你终于来啦——怎么这么慢?」
阿岳点点头,走到石桌边坐下,动作虽平静,却略带疲态。郑曦见状,倒了杯水递给他。
梁忍凝视他的轮廓。那双瞳孔虽因疲惫微垂,却泛着琥珀光;耳尖微长,额间几条细纹若有若无,肤色深古铜,不似一般兽民。更重要的,是他坐下时,自然流露出的沉稳气脉——像岩,如盾,却又隐有风脉流动。
那不是土斑兽。
梁忍压下心绪,语气平静地问:「你,这几日是否有过气息失控的情况?」
阿岳一愣,点了点头:「……在对练时,气脉乱了……像是,有什么从体内自己冲出来……我挡不住。」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我试过很多方法,以为自己只是学得不够……但越学,气越不听话。」
梁忍问:「你以前有这种情况吗?」
「从来没有。」
梁忍沉吟半晌,才缓缓开口:「或许那不是你学得不对,而是——你学的,压错了方向。」
他望向阿岳,目光不再仅是观察,而是一种带着微隐心痛的探寻:「你……可知自己的血脉来自何处?」
阿岳摇头:「我从小在边林长大,没人照顾我,大自然就是我的父母。别人说我像土斑兽,我也就信了。所有的一切,我只能自己学……我只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有人给过我这个名字,我就一直用着。」
「谁给你的?」
「我记不太清楚,只记得是一个……很温柔的文人。他读过很多书。有一次他曾跟我说——你将来会像山一样雄伟,名唤阿岳。」
梁忍听完,指节微微收紧,像是压下什么。他低头片刻,又抬眼直视阿岳:「那你……愿不愿意,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这次——照我的方法来。」
阿岳点头。
梁忍在庭中布下石阵,引阿岳步入阵心,自己则缓缓坐于外圆。
「闭气三息。」他语调沉稳,像在开启某种古老的仪式,「想像自己是一块石,在风中不动。」
「气,不从脉出,而从骨藏。我们每个兽族的血肉里,都藏有兽影;而骨里,则藏着祖灵的低语。」
「你的身体记得你是谁。你所承的,不是风之野性,也非土之杂脉——你是风与石之子,骨藏灵痕,不是尘中误种。」
话音落下时,他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而阿岳,静静地闭上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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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