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启,兽都尚未喧醒,只有街巷之间传来偶尔几声远鸟啼鸣,像是夜与昼交界处的呢喃。
栖风驿房内一片宁静,唯有窗棂缝隙透进几缕金白,落在案边《息华集》之上。
郑曦睁开眼时,心跳仍未全然平复。
梦已散去,声音已远,但掌心那抹微热,仍静静残留。她低头看着自己收书时无意握紧的手指,像是要从指缝之中抓住什么。
息华集静静地躺在桌案上,书角正泛着极微弱的余光,仿佛仍在与她的意识微微共鸣。
她将指尖轻轻落在书封正中央,低声道:
「那不是梦。」
她不知自己究竟梦见了谁、听见了谁,但那句话像是穿透一切记忆缝隙,在她心里静静落下。
「换我记得你。」
她低声重复这句话时,语气轻得几乎不带情绪,却连自己也未察觉地握紧了书角。
敲门声在此时响起,打断了她的沉思。
「有人找你们。」店主声音含着一丝敬意,并未推门而入,「是……苏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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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尚浓,栖风驿中庭的兽骨灯笼还未完全熄灭。
石阶上,一名骑装女子静立于风中,深青骑袍绣着鸢影暗纹,腰系兽羽饰环,身姿笔挺。她未佩武器,却给人一种经训练后的安定感。
她举止中不止有着礼训养出的沉稳,更像是历练过风沙后,自己一刀一剑磨出来的骨气。
她向前一步,对在场众人微一拱手,目光落在站于最前的中年人身上,语气清朗:
「敢问阁下,可是梁忍大人?」
梁忍微一颔首,语气平稳:「正是在下,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少女应声道:「小女苏鸢,出身苏家。奉家命,亦承王庭一线嘱托,特来拜见梁大人。」语声温和,却带着一种被礼训熬过的镇定。
梁忍闻声,从楼内踱步而出,目光停在女子身上,语气不疾不徐:
「苏家……多年未闻。姑娘与苏家何人相系?」
苏鸢拱手一礼,答得干脆:「小女为苏家当代嫡女。家父苏煜,昔年隶于王庭兵策堂,如今已少问政事。」
梁忍眉头略微动了一下:「苏煜……他当年曾与我议过愿阵之制,只是久未联系。原来姑娘乃其后人。」
「大人还记得家父,荣幸之至。」苏鸢微笑,不卑不亢,「此行一则为家中所托,探查旧约之事是否仍有实据;二则……为我个人所愿。」
梁忍微颔首:「何事所愿?」
「关于一场未完成的安排。」苏鸢语气未变,却略停了半拍,「我想亲眼看看,是否值得——如此而已。」
她未说明细节,而是把目光缓缓扫过身后几人,未指名道姓,也未向任何人行主动之礼,只朝梁忍问道:
「不知大人,是否允许我与几位随行者略作交谈?只问来历,不探底细,无意冒犯。」
梁忍没立即作答,目光略偏,望向身侧沉默的少年与少女。
「几句话无妨。但话不可多,语不可深。」
霜芽忍不住低声嘀咕:「她是不是……把我们当成什么东西在选?」
阿岳耳尖一动,往后退了半步,刚想说话,就被霜芽一爪拍住胳膊:「你闭嘴,万一她要点名的就是你,那多丢脸。」
苏鸢没听见他们的小声交谈,只是对梁忍再行一礼,语气温和:
「多谢大人成全。」
她眼神转向其中一人——那位站姿懒散却本能戒备的少年兽人,眼底有一丝试探,也有一丝……不愿说破的期待。
她原以为寻的人应该气度更冷、身影更整,却不知怎的,目光总还是停在这少年身上——那种隐隐的不对劲,反倒像什么被掩着的答案。
「若不打扰的话……可否借一步说话?」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