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上的你的这双眼睛

会清晰的看见我吗

看清我辉光下的斑驳身躯

看清我身躯下的挣扎灵魂

——孟循

下午一点半，签售继续进行，娜娜已经离开，身边的助理变成了孟循，他带着口罩和棒球帽，尽量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这次的签售书籍叫做《流星小姐》，讲的是一个用一生的时间去学习和研究天文学的女孩，虽然身边总有很多人不看好她，她也没有非常厉害的天赋，最后也没有研究出非常伟大的成就，但那又怎么样呢，在新的一天，天空中又是不一样的星星。

有一个签售的女孩想要说些什么，欲言又止了两次。沈朝因注意到她，露出一个笑容语气温柔的告诉她：“不用紧张，我已经准备好听你的话啦。”

“蓝蝶老师，见到你很高兴。”

“我也很开心能见到你，亲爱的。”

那个女孩笑了笑，一口气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蓝蝶老师，我有一个问题想知道。我认为人其实就像流星一样，拼命在宇宙中留下属于自己痕迹的也不过是一块石头而已，拼命在地球留下痕迹的也不过是一团细胞而已。那一颗流星在宇宙的痕迹只存在宇宙计时的一秒，而一个人的痕迹也只存在世界计时的一秒，痕迹终究会被时间消弭，这些拼命又有什么意义呢。”

沈朝因认真听完她的话，停下来思考了一会儿，孟循的目光也不自觉的看向沈朝因，思考着她会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亲爱的，但流星的浪潮会成为一场雨，漫长的宇宙纪年里总是有场雨不曾停息。人也是一样，人的浪潮会成为一条河，漫长的世界纪年里总是有条河奔流不息。”沈朝因说完这段看起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补充到，“我是想说，你所认为的无人顾及的，你的那些拼命，事实上都有所意义，流星会迎来看见他光辉的观众，或许是星星或许是月亮或许是某个星球的某一双眼睛，你也是这样一颗流星。”

那个女孩看向沈朝因，她已经脱离了紧张的情绪，眼睛里被蒙上一层名为悲伤的轻纱：“如果我始终没有等到呢？”

沈朝因看着她那忧愁样子却笑了：“亲爱的，你自己也是观众之一，是最重要的那个观众。”

女孩一愣，随即露出了笑容，从沈朝因手中接过签好的书籍：“多谢蓝蝶老师。合个影可以吗？”

“当然可以。”沈朝因笑着答应，将身子朝女孩靠过去，孟循接过女孩的手机给她们拍照。

孟循看着镜头里微笑的沈朝因，将她们俩的笑容定格。

女孩已经离开，他们接着自己的工作，孟循的思绪飘向了唐予希，他突然一瞬间明白了为什么沈朝因会觉得自己像唐予希了，他也一样总在执着于一些事情，唐予希执着于活着，他执着于陪伴。那沈朝因呢，她会是怎么样的，和笔下人物一样，还是相反呢。

时间过的很快，签售的队伍也看到了尽头，沈朝因揉揉手腕，孟循适时给她递过来一瓶新的水，她抬眼看了他一眼，说了句谢谢，拧开水喝了一口。

时间到了五点，队伍的最后一个人签完道谢后，很多人还没离开，人群中有个女孩对她说：“蓝蝶老师，下班啦，辛苦你啦。”

“辛苦蓝蝶老师～”

“终于下班咯～”

沈朝因朝她们鞠躬，然后向她们挥手：“辛苦大家啦。”

孟循站在沈朝因边上，被氛围感染，口罩下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

沈朝因带着孟循回到主办方安排的休息的地方：“孟循，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还有一些收尾的工作。今天下午辛苦你咯，站了一下午。”

“这没什么，不用放心上。”孟循点点头，“我在这等你。”

沈朝因朝他露出一个笑容，离开了休息室。

大概过了快半个小时才回来的沈朝因，一推门就看见靠在露营椅上歪着头睡着的孟循。

看来是真的很累了，沈朝因轻轻带上门走近孟循，她没有马上叫醒他，只是看着他。

回忆里的那个声音后来只出现在梦里，那回忆是真的还是假的呢，见过宽和有趣皮囊之下真正的沈朝因的那个人，是否真正存在呢。

而孟循，我试探着表露出的一部分真实又被修饰的自己，让靠近成为了一场博弈，期待着你成为那个人的替代品也期待着你用我的“真实”向我挥剑，无论怎样，都很有趣。

沈朝因轻笑一声，从思绪里抽离，轻声喊他：“孟循，醒一醒。”

或许是实在太累了，孟循睁眼的时候，意识还没完全清醒，看着面前的沈朝因，有些迷茫的喊她的名字：“朝因？”

“虽然我也很想让你再睡一会儿，但是晚点展馆要锁门了。”沈朝因听到他喊自己名字的声音，微微俯身笑道，“走吧，去吃饭了。”

“好的。”孟循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抱歉，竟然睡着了。”

沈朝因知道他这几天连轴转，摇头笑道：“哈哈没事的，孟循，我们今天吃什么啊。”

“我选了一家评价很好的私厨，具体吃什么由主厨决定。他们家的主厨是从南城来的，你或许会喜欢。”孟循笑了笑，说了那家店的名字和地址。

沈朝因和他并排走在一起，听到店名时抬头看了孟循一眼笑道：“我尝过他们家，味道很不错，位置又很难订。孟循，你好用心啊，我突然感觉自己受到了高级礼遇。”

孟循被沈朝因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没有，这都是应该的。”

沈朝因看着他有些害羞无措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没有再逗他。

私厨今天的主题是“红灰烬与遗忘石”。

菜单的内页是黑色的厚纸，用红色和金色绘着野蛮生长的鸢尾花，这种鸢尾花的名字叫“红灰烬。”野蛮生长的鸢尾花缠绕着菜单的一边，朝另一边蔓延，最终被一块红色的石头吸入，红色的石头中间残留着一抹金色，就如同红鸢尾中间的那点金色一样，是残存的火光。

沈朝因的视线从菜单转向自己的手腕，手腕上的手绳编进去一颗红色的不规则的宝石，带着金色的纹点，是沈潮钰送给她的礼物，他应该会喜欢这个主题。

讲解员站在桌边讲解这个主题：“先生女士，你们好，我来为你们介绍一下今天的主题：“红灰烬与遗忘石”。红灰烬是来自荷兰的一种红色鸢尾，它的花语是燃尽前的最后一点火光。背后的故事是掌控火焰的红色鸢尾在神明的指引下化作一名少女来到人间，少女在人间遇见了一个少年，两人成为了很好的朋友，相约着一起游荡人间，然而不懂控制自己火焰的鸢尾少女，最终在一天失控，熊熊火焰吞没了可见的一切，好友穿过火焰来到少女的身边，用生命化作一颗遗忘石，封存少女记忆的同时，熄灭了大火。最后少女也不知所踪，只是在灰烬之下，盛开了一朵又一朵红色鸢尾，与之前不同，花朵的中心长出了金色的纹点。”

“接下来，让我来为你们介绍今晚的菜品：前菜是无花果配鹅肝酱，红宝石甜菜根沙拉，灰烬烟熏番茄浓汤。今天晚上的主菜是：红灰烬烤羊排配红葡萄酒，炭烤红菊苣绘牛颊肉。甜品是遗忘宝石慕斯配石榴汁，最后我们的餐后酒是红宝石波特酒，多谢你们的耐心，先生女士，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孟循看向沈朝因，他并没有什么问题，听的他有些瞌睡虫上头，对于菜品，反正他也听不懂，他本来也没什么机会来很高端的餐厅。

沈朝因也摇摇头，对服务员笑道：“辛苦你，上菜吧。”

服务员走后，两人又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孟循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你很在意这个故事吗？”

“没有，觉得挺新奇的。”沈朝因摇摇头笑道，“饿了，转移一下注意力，吃肉之前还要嚼点甜菜根开胃，我的胃开的都快合上了。”

孟循来这的局促劲儿都被她这句轻轻的吐槽一样的话打散了。

等主菜终于上来的时候，他们俩其实都饿的眼睛发光了，没办法羊排真的很香很香啊。

晚饭结束的时间还早，他们俩喝了酒，车子不能开，索性散散步消食。奶奶的情况很稳定，吃到了好吃的东西，和朋友一起吃饭散步，美好的不像话，很久没有这么轻松的时候了，孟循想着。

夜晚的昏黄路灯之下，老人蹬着三轮车载着满车花经过，从车上掉下一扎落在他们身边。沈朝因捡起花追上去说明，不知道两个人说着什么，老人抽出一支，沈朝因又把花放了回去，掏出手机付了钱，买下了一整扎。

带着水珠的栀子花被她抱在怀里，路灯的黄色光线变得更柔和了几分，香味比人先一步抵达，她笑意盈盈的把那束栀子花递过来：“孟循，给你回礼。”

刚刚冷却的酒意又升温，剧烈的心跳就像酒液在胸口沸腾一样，热意从胸口蔓延到脸上和耳尖。

孟循确认了自己的“喜欢”，作为一颗流星的他在七月十六日这个夜晚，找到了那双希望可以望向自己的眼睛。

他看向沈朝因的眼睛，没有马上接花，而是露出一个笑容，他对她说：“谢谢你，沈朝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