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十五分钟后,Jonathan掩护着我冲出画廊正门,并拉开门口一辆车的车门,将我推上驾驶位。他把手里的步枪塞给我,双眼慑人的亮。
“答应我,不要回头,一直向南开。你知道路的,对吗?”他半蹲在我面前,将我的手放在方向盘上。
我另一只手去挂档启动,听得到门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知道,我会的,”我看向他,“你也答应我——”
Jonathan靠过来给我一个蜻蜓点水的吻,止住了我接下来的话。
“没人杀得了夜魔人。”他说着,对我笑笑,接着起身关上车门,“去吧,我的朱丽叶。”
画廊里的追兵已经在门后抬起枪口,Jonathan就地一滚,躲到了另一辆车后。车外已经响起又一轮枪声,我踩下油门,猛地一甩尾,向着出口疯狂驶去。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仪表盘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3点,街上几乎见不到车和人。我不要命地一路狂踩油门,闯了数不清的红灯,一路向下城区开去。由于全部注意力都在眼前的路上,我几乎没有心思去看身后是否有追兵,整个世界似乎只剩斑斓街景,与我耳畔慢不下来的心跳声。它和我一样急不可耐,仿佛等不及了要去替人索命。
纽约的大陆酒店在华尔街附近,我拐下主街,几乎是一头撞在了酒店前。然后我扯过副驾上的步枪,又摸了摸腰后藏着的手枪,跳下车直冲酒店内。在我跨上台阶前,有几个人举着枪冲了出来,我抬起步枪口直接扫射过去——这就是Jonathan给我这把枪的原因,没有他的射击精度,我只能靠高密度火力才有压制对方的机会。来人猝不及防,来不及开第二枪就被打倒,我上前踢开他们的枪,这才抽空回头看了一眼有没有人一路追来。深夜的街道空荡荡,除了被我开到人行道上一半的车,附近没有任何别的车的踪影。如Jonathan所说,他还真凭一己之力,把所有敌人都留在了画廊里。
我来不及多想,深吸一口气,提着枪又往门里冲。酒店大门后,门廊里还有五六个守卫,见我这副架势,他们纷纷停在原地,手指扣在扳机上,满眼警惕地看着我。
我将枪口对准为首一人,“给你十秒,要么让开,要么带我去见Santino。”
为首那人神色一凛,枪口也抬了起来,“你敢在酒店里开枪?”
“你可以亲自试试看。”我说,“但你要知道,我不是来杀人的,我只想和你们的老板,谈一谈。”我将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而且我很急。”
几人默默对视一眼,这时夏戎走了过来,并抬着双手示意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陈小姐,先生们,我们没必要这么剑拔弩张,不是吗?”他说,“陈小姐,能容许我问问,你为什么要见安东尼奥先生吗?”
我咬着牙,狠狠瞪着面前的人,“他们抓了John。”
仅需这一句话,就足以解释目前的局面。我看到几个守卫交换了一个略带惊讶的眼神,掌心的汗几乎快要濡湿枪柄。夏戎点了点头,“那我们更不必在此动武了,”他转向守卫们,“我想,陈小姐大概是来谈判的,不是吗?”
为首的守卫仍显得有些犹豫,他打开对讲机,和对面的人讲了句意大利语。几句话后,他向我点点头,示意我也放下枪。
“把枪放在地上,然后跟我来。”他说。
我把枪握得更紧,“我不放!”我提高声音,“在见到Santino之前,这把枪会一直在我手里。如果你不配合,我可以让你看看我的决心。”
我的手指轻轻向扳机扣去,那人下意识躲开一步,面露恼色。
“你真是疯了!”他用母语骂了一句,再次举起枪对准我,“他在餐厅里。你既然要这样,那就走吧!”
于是我被几把枪指着,一步步走向餐厅。我感觉自己的腿好像在发抖,又感觉不到究竟抖没抖。到餐厅的路根本不远,但我的心却像是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
跨进餐厅的门,我隔着围栏,立刻看到了楼下的Santino。他正坐在一张餐桌旁,面前摆着美酒与正餐,西装革履、好整以暇,手里没有攥刀叉,而手机在他手边不远处,似乎刚刚与谁通过话。
看到那张脸的一刻,我竟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在我脑海里平稳浮现。但我反而激动地将枪口指向他,“你这个混蛋,躲在酒店里的懦夫,把他还给我,现在就把他还给我!”
我身旁的人立刻欺身上来试图夺枪,楼下的Santino先一步举起双手,并制止了他的动作,“陈小姐,先冷静一点。”他向我示意对面的空座位,“为什么不坐下来聊一聊呢?我正巧确认共进晚餐。”
沙发椅上的温斯顿也向我点头,“先放下枪,陈小姐。我们都是文明人,有文明的解决方式——John还在外面,你没必要急着打破规则的,不是吗?”
听到他的话,我没有立即动作。我死死盯着Santino看了一会儿,才咬了咬唇,接着不情不愿地把枪扔到一旁。
“聊一聊,好,我们聊一聊。”我说着,自顾自走下楼梯,并一屁股坐在他对面,“聊吧。”
Santino笑了笑,神情略见舒缓。他抬手倒了杯酒,并把杯子向我递来,“这是最好的,陈小姐,文明的解决方式,我们——”
在他递杯子的瞬间,我猛地抽出腰后的手枪指向他的脑门,动作之激烈,让枪身一下子撞碎了酒杯,醇红的酒液瞬间洒了他满桌满手。
“你知道吗,我改主意了。”我说,“对于你这样的人,谈话是没有意义的,而且我也不是文明人,从来都不是。”
我的余光看到楼上的几个守卫又将枪对准了我,但没人敢开枪——因为没人知道谁更快,是我,还是他们。
Santino的脸色又一次沉了下去。他盯着我,“那你想怎么样?”
我保持着枪口的方向,绕过桌子走到他身旁,伸出一只手拿走他手里的酒杯扔到一旁。
“别想着用它袭击我,”我说,“现在就打电话给你的人,让他们把他送过来,”我把后几个字咬得很重,“完好无损地送过来。”
我手里的枪现在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而我也站在他的身后,用他的身体挡住了楼上的人的部分视线与子弹路径。
“陈小姐,你确定你想在这里杀人,打破地下世界的第一条规则吗?”Santino看似冷静地问。
我笑了一声,“地下世界的规则?”我说,“你认为我会在意吗?我不是杀手,你们的服务本身就不对我开放,何况这半年来,每一天我都在被你追杀的阴影之下,我在不在酒店里杀人,又有什么区别?”
Santino动了动,似乎想侧头看向我,“这不一样,陈小姐,打破规则后,会有更多的人追杀你。我向你保证,整个地下世界,都会来追逐你。”
我手上用力,用枪管把他的脸顶了回去,“是么?我相信你,至少在这一点上,安东尼奥先生。”我冷笑,“但你知道吗,这对我而言仍然没有区别,因为没有John在,你根本不可能放过我。与其如此,我们不如同归于尽,这样我至少还替他报了仇。”
Santino沉默了,似乎一时之间难以想到狡辩的说辞。我扣住他的肩,逼着他重新坐下,而我也用脚勾过一张椅子,仍坐在他的遮挡范围里。
“打电话,现在就打。”我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