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火很快将白骨也一起烧尽，只余下一捧灰烬。
阴风一吹，就散了。
石头精忽然小声开口，“妖女……你哭了？”
今欢才发现，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她已泪流满面。
“哎哎你别哭……”石头精笨口拙舌地安慰人，“这都是假的……假的。”
今欢想笑，但只扯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
只有她知道，这些都是真的，真实发生在她前世，但她不曾得知的事。
……
紫光明显壮大了，再次回到巨脸口中，淬炼过的鬼力滋养着紫色巨脸。
紫色巨脸缓缓沉寂下去。
陈选却是一副气血大亏的模样，脸色发白，跌坐在地上，急促地喘着气。
看来，召唤这无比强大的紫色巨脸也是要付出极大代价的。
并且，似乎只能在他濒死之际才能召唤。
陈选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
被绑住四肢的玉衡长老唔唔唔地发出动静，示意对方来救他。
陈选表情阴沉，狠狠一脚踹在对方腿上！
“废物！”
噶嚓！
玉衡长老闷哼一声，知道自己至少断了一根腿骨，却不敢吭声。
陈选还不想下死手，在踹断对方一条腿后便俯身冷着脸为对方解绑。
“少主，你身后……”
在嘴上绷带解绑的瞬间，玉衡长老一脸惊恐地指着他身后。
他的余光里，地面上，有两个紧紧挨着的影子。
一个是他。
那，另一个呢？
后背突然寒意透骨。
没等他反应过来，从鬼影中缓缓浮现出……一个熟悉的缠满绷带的女鬼。
她没死！
她把真正的自己藏在了影子里！
女鬼的鬼体淡了很多，近乎半透明，显然刚才那一击虽然没有彻底毁灭她的本体，却也对她也造成了重伤。
几乎是在陈选反应过来的刹那间，女鬼悍然出手！
砰砰砰！
这几击力度掌握得极好，让他元气大伤，全身筋骨断裂却又不至于濒死。
眨眼，女鬼又到了眼前，依旧是没有感情的桃花眼。
她俯身，五指成爪，慢条斯理将陈选的手指一根根掰碎。
啊啊啊啊啊啊！
陈选痛苦的嘶吼声响彻整间墓室。
我一定要杀了你！
……
但无论他如何用最恶毒的话语诅咒，女鬼只是不紧不慢地一点一点在不伤及他根本的前提下折磨他。
就在这时，顺着墓道通道，刮来一阵极阴冷刺骨的风。
女鬼似有所感。
抬头看向远方，目光幽深。
被折磨到极度痛苦的陈选忽然笑起来，“十殿阎罗来了四位，私开鬼门关，地府看来很重视你。”
女鬼起身，似乎要离开。
就在陈选以为对方要放过自己时，她抬了抬眼，四个小鬼立即扑到了他身上。
不过是几个低下的婴鬼，对他不可能造成什么本源伤害，但被獠牙活生生撕咬魂体的感觉比方才碾碎指骨的痛苦，又是另一种难以描述的痛楚。
陈选盯着女鬼的目光充满怨毒。
但女鬼依旧毫无波澜，绷带轻柔地卷起地上的少女。
紧接着，女鬼绷带下的鬼体忽然飞出无数鬼珠，与此同时，她的鬼体也越来越淡。
鬼珠小而深沉，深绿色近乎黑色，光华内蕴，并不出众，比起今欢心脏那颗莹润大鬼珠外观上差了很远。
但玉衡长老在看见鬼珠的一刻立刻叫了出声，“百炼鬼珠！”
鬼珠也有分级，今欢体内的那颗大鬼珠属于鬼修的本源鬼珠，对鬼修来说十分重要，但比起鬼王体内的百炼鬼珠，又是云泥之别了。
“百炼鬼珠是鬼王修为精华，她为何要主动散尽？”玉衡长老实在想不明白。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是超乎他的想象。
随着鬼珠散落，鬼力沐浴之下，万鬼皆有一到两个等级的修为提升，齐齐跪倒在女鬼脚下。
女鬼凝视着这密密麻麻的鬼群，似乎在用意念和鬼群沟通。
鬼群中领头的是一个鬼将级别的老鬼，老鬼先是一愣，听清楚女鬼意思后，又极其畏惧地看了一眼棺材，使劲摇头，鬼影都快被摇散了。
但女鬼面无表情，又重复了一遍要求。
老鬼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女鬼只淡淡地看他一眼。
老鬼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回到鬼群中。
随即，鬼群做出了一个让正常人都无法理解的行为。
密密麻麻的鬼一个接一个爬到石棺上，石棺看似平平无奇，却在鬼触碰到石棺的一瞬间，耀眼金光自石棺表面弹射而出，鬼影眨眼间消散，化作一刻小小鬼珠落入女鬼手中。
锋芒毕露，凶险万分！
但即使知道这是必死的路，一个个小鬼依旧前赴后继不要命地往石棺上扑，金光漫出，飘洒……
不知过去了多少批鬼。
最后只剩下最强大的百来只大鬼。
这些鬼物起码都有战鬼实力。
而石棺上的金光在这一批又一批车轮战敢死队的冲击下，金光崩裂，只剩下一层薄薄的光华。
这仅剩下的百鬼是最后一批，也是最重要的一批了！
百鬼爬上棺材，鬼手起，齐抬棺！
一直安静的女鬼终于动了。
绷带飘舞，卷着少女柔软的身体悬在石棺之上，如天女散花，飘飘洒洒，漫天席地！
百鬼启棺，鬼王唤灵！
声驱千骑疾，气卷万山来！
今有一事求，求阎王改命，求生死有常，求仙人指路！
无用？
再试一次！
无论多少次失败，只要一次成功即可！
轰隆隆！
整个墓室摇晃起来，地面皲裂，裂开一条宽可过人的裂缝。
方才开鬼门关是虚开，现在才是真实的地面裂开！
开棺的一瞬间，金光倏地爆发，强横力量瞬间翻涌，光芒万丈，比黄金更夺目！比太阳更耀眼！
金光刺在鬼体身上，无异于身处火海刀山。
但奇异的是，在少女身体触碰到棺中金光的一瞬间，金光陡然平息，忽然柔和得像是春日暖阳。
原本几乎快消散的百鬼鬼体在柔和金光沐浴下，不仅没有消散，鬼体上反倒烙印上了神秘的金色纹路。
大鬼们纷纷鬼哭嚎叫以示兴奋，一时间墓室内鬼叫连连，让人几乎要误以为来到了乱葬岗。
石棺内，一行行金色字符玄奥深邃，散发着极其古老的气息。
见状，躺在地上的玉衡长老眼睛都红了，神情癫狂地大喊，“天书残页！真的是天书！我们没有找错！”
就在这时，他的身体陡然失重，绷带卷起他，直直朝石棺飞去。
玉衡长老心脏狂跳，几乎要跳出胸腔！
难道女鬼想要劝降自己！把这在小灵界也算的上最珍贵的宝物——天书残页分享给自己！
他是元婴期大能，他有资格被招揽……
但他的想入非非没能持续太久，因为下一秒，胸口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他惊愕地低下头，才发现，一根绷带，不知什么时候，已穿过了他的丹田。
而另一根绷带，则穿透了他的心脏。
身体越来越虚弱，体内的灵力顺着绷带一直流到绷带的另一端，那个躺在石棺里的少女的丹田处。
“你……”玉衡长老奄奄一息，想说什么，却发现不仅是灵力，他体内服用过无数灵植灵丹的灵血也在逐渐流逝，一点点流入少女受伤的心口处。
鲜血浸透了白色绷带，血很快消失，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少女渐渐充盈跳动的心脏能证明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到这一刻，玉衡长老才明白为什么之前女鬼不杀他。
因为，他是入棺前最重要的祭品。
自始至终，女鬼没有看过他一眼，仿佛他并不存在，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棺中沉沉睡去的少女，少女面容恬静，长睫微颤，像是有蝴蝶停留。
女鬼眼中升起一丝笑意。
这是她十年来唯一一次的笑。
却也是最后一次笑。
作为旁观者视角的今欢，却莫名觉得这双眼睛有些熟悉。
像是曾经在哪里看到过。
不，不是前世。
是这一世，她无比确定，她看到过很像的一双眼睛。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战鼓擂动，战旗飘扬，十万鬼军将至。
女鬼就这么静静地坐在石棺前，看了前世的今欢很久。
久到不能再继续了。
她起身，遮天鬼手翻手一压，石棺严丝合缝地合上！
接着，领着剩下的百鬼，女鬼朝方才墓室地面裂开的那道裂缝里走去。
裂缝里是一条暗道。
这个墓室不过是个虚冢空棺，但石棺里刻有天书残页，有传言说，领悟天书，寻找到自己命星之人，有机会与天争命数！
“咳咳，真正的仙陵……你以为你一个鬼王就能进入？可笑！”
陈选咳嗽着大笑。
“那是踏错一步，纵使化神期老怪也会当场殒命的地方，自寻死路！”
他的话传入耳中，女鬼未曾回头。
在女鬼一行鬼踏入暗道后，忽然，哗啦啦一声，墓室天花板裂开，汹涌河水奔涌而来，瞬间将墓室完全淹没。
墓室被破的瞬间，禁制解除，陈选艰难靠着指尖灵力捏碎了手心一张传送符。
白光闪过，陈选消失在光里。
在消失前一秒，他的视线落到石棺上，低低笑了一声，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不乖的洋娃娃，我们还会再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