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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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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离抱着她,记忆回到很多很多年前。

那时,他们还未占领白帝城,他还未被妖帝召回,在人间,四处躲避拜鬼忧的追杀。一开始,母亲还怜爱他,愿意护着他。可是,兔子妖们都很嫌弃他,母亲带着他,也是一个拖累,于是在一个夜晚,母亲凝视熟睡的他许久,最后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离开了。

母亲再也没有回来,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继续逃避拜鬼忧的追杀,有一日,无意之间,他看到一群妖怪在欺负一只乌鸦妖,他立马想到被拜鬼忧欺负的自己,冲上前去,亮出凤凰真身,吓跑了他们。

那只被欺凌的乌鸦,黑黑的,丑丑的,羽毛被扯的七零八落。

宣离说:“他们为什么欺负你啊?”

乌鸦妖抽抽噎噎:“我、我害死了我爹我娘。”

因为它贪吃人间的一串糖葫芦,多看了几眼,她爹她娘便飞去为她取一支糖葫芦来。可是,没人想到,那里,有一个盯着他们多时的修士。

乌鸦妖后悔过很多次,为什么自己就那么倒霉,可是,谁也不能给出她答案。有些事,就是那么荒唐,荒唐到像是老天爷给她开了一场玩笑。其他的妖怪认为她是个灾星,开始排挤她、欺凌她。

宣离联想到自己,恶狠狠的说:“他们若是再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杀了他们!”

乌鸦妖眼前一亮,抽搭着说:“谢谢。”

她的肚子忽然“咕”地响了一声,宣离说:“你饿了?”

他也看出来,她被他们欺负,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他带她去人间偷了一堆小丸子来吃。

吃完很久后,宣离见她还在咀嚼着什么。他说:“你又在吃什么?”

乌鸦妖说:“丸子啊!”她指着自己鼓鼓的腮帮子:“我藏了好多,有空的时候,慢慢回出来吃。”

“……”宣离无言以对。

其实,宣离根本没指望着她会真的报答他什么,毕竟他给予她不过那么小小的恩惠。

可是,在数百年漫长的年月中,他被衡阳做成活宠、被当做奴隶,折磨的死去活来,是她,得知他还未死的消息后,伤痕累累的找到他、穷尽一切力量救了他。

这么多年,他满心绝望,不甘,沉沦,在圆月下他如一个疯子一般流泪,大吼,恨钟乐,求钟乐……他想要的,不过是那么一点点的爱。

但是从来没有人,从来都没有!

他曾以为他找到了,但是原来不过一场骗局!

那时,很多次,他自顾自的沉浸的自己的爱恨中,他忽略了,他的身后,永远有一道黑色的影子,平凡,普通,却坚韧,在漫长的孤独的年月中,不离不弃的,陪伴着他。

“原来,我早就已经……得到过了。”

段匆一怔,听得宣离大彻大悟般,笑着重复说:“原来,我早就已经,得到过了。”

一只香囊从他手中掉落。

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明月皎皎,宣离自碎妖丹。

他至死,没有再看段匆一眼。

-

他们将宣离和乌鸦妖葬在了一座青山上,有蓝天白云,绿树依依,鸟语花香。

夕阳西下,段匆将两丛小白花放在他们坟边。

一面恩情,一面亲情,宋昭昭已经兼顾的很好了。

而宣离,段匆看着手中那只香囊。

本来,它的做工应该是很精致的,可是,太久了,真的太久太久了。一千多年,香囊早已褪色、泛白、老旧。若不细想,段匆都快忘了这只香囊最初是从何而来,可是,这一千多年,宣离还一直将它带在身侧。

“对不起。”段匆将香囊轻放在宣离坟边,只能说的出这一句。

她很后悔,当初年少轻狂,选择了那样的方式接近妖帝、进入白帝城。如果,再给她选择一次的机会,她一定不会再那样做。

大婚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错误,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立场,错误的人。

而此时,一切的爱恨,都随着宣离的死去,埋入了宁静的地底。

再回到陈塘,九龙台的位置上,那座老宅静静伫立着,只是,宅子中的一家人都已经因为那把弓而死去了。

百草道人指挥着小鼠精们为这一家人换衣服,擦干他们身上的血迹。

他十分惋惜的道:“这一家子,也是好人啊。”

陈道心叹息之余,爱不释手的拿着那把忘忧弓,问段匆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有这么一把弓呢?”

段匆轻声道:“因为,这是我交给他们的。”

她以为忘忧弓在极地,但他们却并没有找到,于是她又再次认真的想了想,然后,她想起来了。这把弓,她曾让一个人帮她去保管。

那一日,是白帝城的第三场屠杀。那一日,也是段匆从神坛跌落到地狱。

在她将死之前,衡阳的命令传来,让他们放了她。

于是,那些人悻悻然的,都走了。

她身后拖着一道血迹,慢慢的从九龙台上爬下来,爬到李刻青的尸体边,那时,她还不知道猫妖有九条命,还不知道他死前说的是“我会回来的”,她心中一片绝望,哀莫大于心死。

后来,她想,不管怎么样,她要带着他先回蓬莱,她再也不要待在这个地方。

可是,她失血过多,身上道道伤口让她痛苦欲绝,根本没有半点力气。

这时,她闻到了一股饭菜香味。

原来是一个大娘,方才,在人群中看着她遭受痛苦与屈辱,十分不忍。

大娘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烧肉和两个雪白的馒头放在她面前,欲言又止,最后,只叹息道:“闺女,吃吧。”

她却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

后来,天渐渐的黑了,月亮和星星都很黯淡。

这时,她听到一个“邦邦邦”的声音,好像棍子敲击地面。白帝城已经没有人再居住了,她不知这声音是谁发出。

慢慢的,夜色中,一个瘦瘦小小的人影走了过来。

原来是一个瘦的皮包骨头的乞丐。她的脸脏兮兮的,头发也乱乱的,打着一绺一绺的硬结。可是,一双眼睛却十分机灵,滴溜溜的转动着。

她流浪至此,本来饿的路都走不动,只能手中握一根长棍,借着长棍扶住自己。

此时,闻到了饭香,这乞丐的眼睛立马亮了。不过,她先是很聪敏的观察了一下周围,只见残垣断壁,血肉狼藉,唯一剩下的一个活人,也是满身伤痕。

于是,她放心了,扑到那碗红烧肉旁边,拿起上面雪白的馒头,狼吞虎咽起来。

不一会儿,她就风卷残云般吃光了这碗肉,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抹了抹油嘴。

本打算继续前进,可是,临走之前,她因为好奇心作祟,偷偷看了眼钟乐。这一看可不得了,她发现,钟乐竟然在哭。

她走南闯北,见过不少人哭,可是,她第一次见到有一个人哭的这么绝望。

没有哀嚎,没有哽咽,只有泪珠,静静的流过被鲜血模糊的脸颊。一点也不撕心裂肺,可是却莫名的让人心生怜悯和不安。

乞丐说:“哎,那个……那个不就吃了你一碗肉吗?你至于这样吗?”

“哎!哎!”

可是,钟乐不答,只是摇摇头,泪水从毫无生机的眼睛中不停的流淌。

“哎,你真这么小气啊?……这这这,服了你了!”

“就当我欠你一顿饭好了,你说吧,要怎么还你?”

其实,当时,钟乐真不是因为那个乞丐吃了她的饭而哭,可是,乞丐很坚定的这么认为,并且吵吵嚷嚷,她让那乞丐离开,乞丐反而不愿意。

乞丐说,就当她欠了钟乐的恩情,钟乐有什么事要做的,她还她就是了。

后来,钟乐实在被她烦的没办法了,钟乐说:“你看到这里的尸体和鲜血了吗?”

乞丐翻个白眼:“我又不瞎!”

钟乐说:“这都是我造成的,你不怕吗?”

乞丐却不在乎的挥挥手:“我浪迹天涯,什么奇葩残忍的事没见过,这算什么?”

最后,钟乐告诉这乞丐说,如果她一定要偿还这一顿饭的话,那么,去一个地方,那里叫做极地。极地中,有一把弓,叫做忘忧弓。找到忘忧弓,然后将它好好保管起来。或许有一天,钟乐需要用这把弓的时候,就会来找这乞丐。

乞丐奇怪的说:“就一把破弓?天底下那么多,为什么偏要走那么远的路,去找那把叫做忘忧的?”

钟乐道:“因为忘忧中,有极大的法力。”

当她失去法力的时候,忘忧将是她可以利用的最后一件武器。

乞丐还在嘀嘀咕咕,钟乐本来只是这样一说,并没有报多大的期望,于是也不在乎。

这时,那乞丐忽然道:“那要是我保管起来了,你以后想要,我该怎么找到你?”

钟乐摸到腰间楚欢送给她的那枚平安扣,却发现平安扣不知何时被弄碎了,当不了信物。

但这时钟乐倒发现,她的法力回来了。

于是钟乐带点敷衍的,将自己的一滴鲜血点在乞丐眉心,融入这乞丐的骨血,道:“你的身体里有了我的血,等我想找到你的时候,就自然能通过血引的术法找到你。”

乞丐啧啧称奇,摸着眉心走了。

段匆没想到,九龙台下的一饭之恩,当年那乞丐竟真的遵守了诺言。

一千多年了,乞丐已经死去,但是钟乐那滴血,却随着乞丐的血脉一代一代流传了下来。一千多年了,乞丐的后人们,竟也当真一直未忘记过乞丐的嘱咐。他们留在这里,他们记住了她的名字,他们一直在等她。

“可赞,可叹。”终须臾道,继而,同众人告别:“妖帝之子既已死,那么,老道也该回去了。”

他想了想,又道:“老道曾经,有一个徒弟,他认为妖物可以被教化。但那时我告诉他,人,永远不能对妖物抱有幻想。如今从那乌鸦妖看来……”

陈道心哈哈笑道:“你怕是错喽!”

终须臾微微一笑,沉思着离开。

一切好像也都结束了,陈道心告别道:“我也该走了。”他手中还拿着忘忧,双眼闪闪发光,欲言又止。

段匆微笑道:“前辈,这把弓就送给你吧。”

陈道心等的就是这句话,得了弓,立马欢天喜地。

待陈道心离开,百草道人搓搓脸,很发愁的说:“他他他……那小子不会真死了吧?”

段匆摇摇头:“没有。”

那些尸体中,并没有她师父、大师兄、有容师姐、宁芙师妹、还有李刻青。宣离大概还是有顾忌,知道这些人,与她最为亲近,于是留了一手。

但他杀了天门宗其他人,同样不可饶恕。

无论如何,他都已经死了,一切的恨,一切的爱,都终止在那一方小小的坟墓了。

“百草老儿。”

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段匆定了一下。

百草道人见李刻青没事,放下心来,乐呵呵的道:“小老儿就先回蓬莱了。”

他一转身,一群妖怪们都跟着他动了起来。其中,不乏有好些十分不友好的瞪着段匆,但百草道人在此,他们也都不好做什么,乖乖顺顺的跟着百草道人走了。

天色又渐渐的黑下来了,明月皎洁,群星灿灿,因当初在蓬莱岛的杏林中夜以继日的修炼,于是猫妖身上沾染了一股挥之不去的淡淡杏花香,空气,也随之暗香浮动。

他站在原地,青衣被微风吹的徐徐飘动,微笑着等待钟乐。

段匆转过身来,相视片刻,低下头,有些疲惫,却又很是久违的,笑了。

一千三百年风云聚散,悲欢离合,他来的不是最早,却是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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