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春。”

萧和宇故作轻松问：“你都住在隔壁了，这些贵重物品不拿过去？”

傅雪尽低着头，鼻子一阵酸楚，不争气的泪水就要溢出，她干脆闭上眼睛，动作利索地把行李箱推回原位。

“这里不是也能放吗？”她努力令自己的声音平静如常，“还是说，这里已经不可以给我当宿舍了？”

“当然可以。”

萧和宇迟疑片刻，隐约感觉到她的情绪有几分异常，但他毫无头绪。

“我有点头晕，我先去睡觉了。”

傅雪尽说着，绕过萧和宇，径直往外走。

“我给你泡了一杯蜂蜜水，在茶几上，喝完再睡。”

萧和宇摸不着头脑，随手关了灯，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萧和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没有勇气上前去牵她的手，将她搂进怀里。

他有个不详的预感。

傅雪尽闷声喝完蜂蜜水，便去睡觉了。

萧和宇独自走到客厅的阳台上，春夏交际的夜风吹动他的衣衫，却化不开他心头的不安。

他拿出手机，拨打钱有的号码。

“少爷。”

听到钱有一如往常的声音，萧和宇冷静下来。

如果今天有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导致傅雪尽对他有了不满，那么钱有应该会主动告知他。

“今天……”萧和宇想了想，改口问，“傅雪尽的心情怎么样？”

“傅小姐的心情？”

钱有意外了一瞬，答道：“很好。”

“你确定？她可是演员。”

钱有一头雾水，据实道：“傅小姐是演员，但除了在拍戏，她不是一向都懒得逢场作戏吗？”

萧和宇沉默了。

傅雪尽是在媒体的镜头前也懒得演戏的人。

回想两人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傅雪尽丝毫不理会人情世故，想对他冷脸就对他冷脸，想删掉他就删掉他。

在一起之后，她对他的态度温和、柔情、忍让，是她破天荒逢场作戏。

今晚突如其来的冷淡，大概是发生了什么，导致她演不下去，原形毕露了。

“今天，据我观察，傅小姐的心情确实不错，跟平时一样。今晚她喝了点酒，三分醉七分醒，心情依然很好。”钱有直白问，“少爷，你是做了什么，激怒她了，还是伤害她了？”

萧和宇望着夜空。

被都市霓虹照亮的夜空，没有明星。

他什么都没做。

傅雪尽在外面心情不错。

这些日子，她和她钦点的牛茂在一起工作，一起筹备电影。

或许是牛茂真有什么导演才能，把她迷住了，所以回到家来，她看见他就觉得扫兴。

“挂了。”

他不再和钱有说什么，结束了通话，被幽暗夜空笼罩的俊颜上，神色寂寥。

他大可以直接走进主卧，问傅雪尽为什么心情不好。

可他没有勇气接受傅雪尽厌倦他的答案，也根本不想如她所愿——放手。

幸好，可以确定的是，只要合约还没到期，傅雪尽只会耍脾气，不会真的撕破脸。

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是他能把傅雪尽扣在身边最好的方式。

主卧里没有开灯，萧和宇走进黑暗，一点儿也不生怯迟疑。

“阿春，睡了吗？”

他轻声问着，上了床，没得到回应，他决定当她睡了。

躺下的时候，他若无其事搂住背对自己的傅雪尽，一如往常将她圈在怀里。

一秒、两秒、三秒……

傅雪尽没有推开他。

黑暗之中，萧和宇的手臂霸道地缠着傅雪尽，掌心覆在她的胸上，离她的心脏最近的地方。

傅雪尽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压抑着。

他对她的占有欲，在黑暗里无声弥漫。

同时，别的女人留在他身上的香气，也若隐若现地飘浮在空气里，残忍地提醒着傅雪尽一个事实——

“你永远不会是他的唯一。”

泪水默默从眼角溢出。

傅雪尽不愿睁开眼睛，不愿从美梦里醒来。

-

天一亮，陌生的香气消失殆尽。

傅雪尽浑浑噩噩起了床，犹如做了一场噩梦。

“阿春，今天中午有空吗？”

萧和宇对她的态度和平时一样，就像他真是她的男朋友，她一个人的男朋友。

傅雪尽提不起精神，摇了摇头。

可怕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萧和宇有了新欢，虽然暂时还没忘记她这个旧人，可是她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么下贱，可以心无芥蒂，只要他还愿意要她，就甘之如饴，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傅雪尽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多为电影的筹备工作出一份力，要多上心“春晖”慈善基金会的事务，要找方顺英，让她多给她安排工作，什么工作都好。

“明天呢？”

萧和宇幽幽道，“陈总想约你吃饭。”

傅雪尽一愣。

在昨晚之前，只要得知陈风微要约她吃饭，就会令她欢喜，令她沉浸在仿佛真的可以嫁给萧和宇的美梦里。

现在，她的心像是一潭死水，风也吹不起波澜。

“可是我最近都和别人约好了。”

傅雪尽死气沉沉地说：“萧先生，你还是找别人跟陈总吃饭吧。”

“……”

萧和宇愣了一下，感觉她的话怪怪的，但一时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他能找谁跟陈风微吃饭？

吃完早餐，傅雪尽丢下萧和宇，匆匆出门。

接连几天，傅雪尽都不着家，早出晚归。

白天，她不是黏着牛茂，就是莅临海纳影视，盯着柴思剪《观沧海》的片子，看闻修拍广告，或者找李括聊天。

晚上，她也要这几个人空出时间来陪她吃饭，还要招呼上正在专心准备并等待《凌鸿玉》开机的周杳一起喝酒。

梁洱最近也有空闲，但傅雪尽没主动叫她，因为她和那个不知名的女人用同款香水，一闻到就令她痛苦。

只是梁洱已经跟周杳交上朋友，周杳会叫上她一起。

这一天晚上，周杳看不下去。

“姐，你去哪学了男人的德行，天天大吃大喝，一身酒气醉醺醺回家，你老板没意见吗？”

傅雪尽专注喝酒，没理会她。

在场的其他人面面相觑，对周杳的直言不讳想笑又笑不出来。

先前意气风发的傅雪尽，最近明显沮丧又颓废，俨然是在哪里碰壁了。

能是在哪里呢？

萧大少爷的心腹还在场盯着，谁都不好说什么。

周杳目中无人，继续问：“还是说，你就是跟你老板学的？”

梁洱偷偷瞄着钱有冷峻的脸色，小声说：“我听说我们老板的生活习惯挺好的，没有酗酒的爱好。”

周杳不解，“那我姐变成这样是跟谁学的？”

没有人能回答。

傅雪尽本人则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听不进别人的声音。

牛茂目光沉重地看着她。

等傅雪尽自己喝够了，就自顾自站起身，潇洒地说：“我先走了。”

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钱有和另外两名保镖立刻起身跟上去，也带走空气里僵硬氛围。

柴思打了个酒嗝，啧啧道：“我就知道。一方是豪门大少爷，一方是小明星，身份地位悬殊，小明星肯定是受气的那个。”

闻修淡淡一笑，“不至于吧，萧总不是把自己的头号保镖都给雪尽了吗？”

柴思若有所思改口，“你说得也对，要是没那么爱，也不会把自己的贴身保镖都给出去。但是——”

他话锋一转，揶揄道：“男人什么样，你我还不清楚吗？家花哪有野花香，哈哈哈。”

“……”

众人无语凝噎。

周杳眨眨眼睛，认真问：“那嫂子清楚吗？”

柴思顿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心虚地咳了起来。

梁洱和苏妮都扑哧一笑。

柴思清清喉咙，忙说：“我是说大部分男人的想法，我呢，我是小部分，你们嫂子看中的，就是我专一，知道吧？”

地下停车场，刚走到黑色轿车前面，傅雪尽踉跄一下，跟在后面的钱有立刻抓住她的手臂。

“小心。”

傅雪尽重新站稳了，无力一笑，“谢谢。”

把傅雪尽送进后座，钱有走到另一边上车。

“傅小姐，你心情不好？”

傅雪尽靠着椅背，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钱有一直跟着她，她相信钱有不知情，即便知道了，他是萧和宇的人，他只会帮萧和宇说话。

她不出声，钱有会意，也不打扰她。

喝醉了再回家，对傅雪尽来说是无声的发泄，可以顺理成章洗完澡倒头就睡，不用理会萧和宇，不用强颜欢笑。

几天后，傅雪尽迎来了到外地拍摄杂志封面的行程。

-

五月一日，是劳动节假期的第一天，也是傅雪尽结束工作回定川的日子。

“黑色森林”酒吧的私人包厢里，见到萧和宇出现，每个人都颇为意外，没想到他会来参加聚会，也没想到他会一个人来参加聚会，居然不带大名鼎鼎的傅雪尽来。

“稀客呀，”蓝斯·卡佩忙着啃着一串烤肉，但还不忘戏谑问，“我的雪呢？”

萧和宇懒得理他，径自走到霍浅彻身边坐下，拿起酒杯自顾自斟酒。

见他平静得毫无波澜的脸庞，连一丝笑意都没有，在场的几人都了解他，一眼就知道他真的遇到难题了。

蓝斯直白地问：“你和雪分手了？”

霍浅彻道：“不会吧？”

听着，正坐在小吧台前使用笔记本电脑的陆嘉弦都忍不住端起笔记本电脑，走过来坐在沙发上。

“和宇哥哥，你们怎么会分手？”

萧和宇闷声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见他不吭声，蓝斯继续说：“真分手了？那我去追雪，你没意见吧？”

萧和宇终于掀起眼皮，瞪了他一眼，“你喜欢自取其辱，我不拦。”

蓝斯轻笑，懒洋洋道：“我的中文不太好，但你这句话，意思是你们真的分手了？”

萧和宇拿着酒杯，回想傅雪尽去外地工作前，每天晚上都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样子，两人之间话都少说了，没什么底气吐出两个字，道：“没分。”

蓝斯一针见血问：“那你为什么一副被甩了的样子？”

萧和宇：“……”

霍浅彻笑着问：“今晚怎么不带傅雪尽一起来？除了小弦，这里的人她都认识，应该不会让她感到拘束吧。”

陆嘉弦连忙拍着胸口说：“我是很有诚心想见她的，我一定不会让她感到拘束。”

萧和宇继续给自己斟酒，道：“她现在还在飞机上。”

陆嘉彦揶揄道：“原来我们萧大少爷没心情，是变成望妻石了，不是被甩了。”

萧和宇：“……”

这时，萧和宇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

是陈风微打来的，他没多想，开了免提扔在桌上。

一接听，陈风微担忧的声音传出。

“阿和，你跟雪尽怎么了？”

包厢里轻松的氛围顿时一变，每个人面面相觑。

“我刚看了杂志给她做专访的录像，我特意交代了要问她几个感情方面的问题，但她的回答都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