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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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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两天都在讲试卷,晚上没什么作业。程远艺要么坐着一动不动,要么趴着一动不动。说的话比曾诗婷还少。她看着像是失了魂,其实心里的情感一直在流动。害怕中午的背影是最后一面,但心里有一个微小的声音说他应该不会不辞而别。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已经空了的位置。想象那个人还坐在上面,然后她想想想找到一个话题,点点他的肩膀,他就会转过身,跟她讲话。她就可以时不时偷看他月光般温和无暇的脸庞。

明明不久前还在的,怎么可以消失得毫无预兆。

她今晚听其他人聊天说,文恒青的又高又威的爸爸来了,问文恒青脸上的伤谁打的。文恒青指了指,他爸爸就站到那人面前,抬手两耳光,声音惊天动地。那黑熊一样的东西被当头两掌扇到了地上,校长才敢意思意思地过来拦一下,让他稍安勿躁。

除了文恒青爸妈没有别的家长来。

那几个家伙顽劣不堪,要么家里只有老人其他的在外面打工,要么父母觉得丢人麻烦不想管,让校长按规矩处置就行。

不知哪里传来的小道消息说原本文恒青的爸爸本来要给学校捐个几百万的,然后因为这事全泡汤了。校长气得要死,恨不得手撕了那几个渣滓。

据说,那天下午校长一脸乐呵呵地在办公室里打电话洽谈捐款的事情,笑得仿佛年轻了二十岁,谁知几分钟后就送来了被打的文恒青,当场梦碎。

程远艺从来不知道这种类似内部的消息是怎么漏风的,就算是凭空杜撰,那也是有点天赋在身上。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学生们推测,打人的四个还有找茬那个,最后肯定会被统统开除了,出了校门那十几个保镖就会把他们拉到暗处往死里打。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文恒青用一辆自行车砸那堆人,把人家自行车砸烂了。是那个自行车主跑去告的政教处,政教处的人来把文恒青给救下了。

自行车主偷偷躲起来,怕被记仇,领导表示理解,由他去了。不过十倍赔偿原封不动地交给了他。

程远艺独自沉思,深吸一口气没来得及呼出去,肩膀被人从后面碰了碰,把她吓了一跳。她颤抖肩膀回头,整张脸瞬时如遇柳暗花明开朗盛放。她喜出望外,没想到今天还能遇到开心事。那双眼睛是她最想深刻的记忆之一,打死也不能忘。

见到她的那一刻,文恒青的眼眸很明显是完全笑了。程远艺发现是他的一刻就站到了他跟前,庆幸起码他的眼睛和额头还是好好的。白色口罩遮了他大半张脸,显得鼻梁比平时还要高。一双纯净却令人极易着迷的眼睛静静看着她,好像要将她装进很深的地方。

他们互相看了对方的眼睛就知道了大概意思,文恒青不用说话,他往教室外面走的时候程远艺就安安静静跟在了后面。

在楼梯上,他等她并肩。到了楼下,稍微暗一点人少的地方,两只手温柔牵了起来,温热相触的一刻,他们同时发现发现自己要牵的人正好也将手伸向了自己。

刚才在教室她(他)就想拉他(她)手了,只是在灯光照得明亮的地方不合适。

两人就这样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袖折袖,掌心贴合,走到了门口那边的沙池的附近。

文恒青每次晚上出校门都会看见这边,今晚是第一次笼罩在它的黑暗下,也是唯一一次。

他们在树影下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先松开牵着的手。

文恒青左手摘下口罩随意塞进了口袋了,露出完整的脸庞,异常精致清秀的脸上有一边不易察觉的痕,他的一边嘴角伤口还在,当时肯定流了血。

遮月的云被风吹走,月光渐明。程远艺看了他的脸一阵,还是忍不住关心地问:“你的脸还痛不痛啊。”

文恒青看着她,眨了下眼睛挑了下眉,暂时没说话。程远艺以为她提到了伤心处,他一下子开不了口,在等待的时候右手情不自禁就抚上了他负伤的半边脸,轻柔如羽触。

她一碰到他的脸文恒青就笑了,笑了就开始说话,“这个不要紧,我是想和你说,我要回家了。”

虽然早有预料,尘埃落定时的疼痛却半分不减,痛彻心扉。

程远艺一颗心像被雷击了一样,震颤不已,沉沉下坠。她又看了他一会儿,眼眶变红,忽然两只手撤离,上前抱住了他。文恒青的腰很细,被她围绕着圈在了手臂间。他对她的动作有点意外,但很快就紧紧回抱住了她。

把即将远去的美好世界抱了满怀。

在此之前,程远艺从来不知道眼泪可以不用酝酿,直接就从眼睛里一颗一颗滚出来。在她脸上划过很短的距离,滴到了他的肩上。

程远艺尽量让呼吸声变缓变小,腾出一只手擦了下眼泪。可是刚一擦完,又会有新的泪涌出。她抹了几下眼睛,一阵酸涩,手臂又重新圈回了他的腰身。

对于这种强烈的不舍和难过文恒青感同身受。他的手掌很轻很轻地落在程远艺后背上,一下一下安抚。

程远艺吸了下鼻子,“我知道。”

“可是我不想跟你以后就断了联系。”

程远艺把头靠到了他肩上,眼睛是睁着的,却对自己看见的灰黑一片毫无意识。

“我也不想。”

“我也不想很久才能见一次。”

“嗯。”

“我们考一样的大学好不好?”

“好。”

她根本不用过多思考,只要是他说的就是好,因为他提出的都是她的愿望。

“然后……下次见面,我们就不用分开了好吗?”

程远艺眼泪流得太严重,一直在压制哽咽的声音,这时已经不太说得出话来了,只能点点头。可是点头了他又看不见,她无语笑了,侧了侧脸,离他的脖颈近了点。然后她想了想,干脆把前额贴到了他的脖颈上,一只圈着他腰上的手改成了搂住他的后颈。

她的腰怕痒,头一次被另一根细长的手臂紧紧环绕,换做是其他人,她肯定坚持不了几秒就要躲开。可这个人是文恒青,奇妙的异样感蔓延横生,她舍不得逃,只是把搂着他后颈的手又收了收。

语言的意思暧昧不清,动作的意图也说不分明。

她缓了好久,感觉自己终于又能说话了,“好。”

文恒青一直忍着没哭,眼眶因为情绪的压制红了一圈。听到她肯定的答复,惊喜与心痛交缠,薄泪分泌,一时难以风干。

风叶沙沙,程远艺忽然冒出一句:“文恒青,你的记性好不好?”

“挺好的。怎么了?”

“四年半的时间你会不会把我忘记了。”

“不会。”怎么可能忘记,第一次见你时的身影现在声音也还是清晰的。

一向活力四射的程远艺此刻安静又依赖,文恒青难得说话比她多,夜色朦胧中低声细语,手指轻抚她干爽的发,鼻息间一阵清幽香甜。他告诉她只要分数够高就能上清华,不要有别的忧虑。上了大学可以学她喜欢却没学过的吉他和钢琴,还有很多现在见不到的各种意想不到的东西。

……

他们可以一起去花园,游乐场,度假胜地,还有喜欢的作家的故居……

他说这里晚上的星空很灿烂很好看,他家附近的灯太多太亮了,只能看见月亮和月亮身边近了又远的某颗星。他在第一次见她的那个下午,路过了一片闪闪的萤火虫。

他还叮嘱她学习任务紧张的时候要好好听课,能省很多时间和精力,然后去做别的事情,这样心里会轻松很多……

虽然知道她很聪明勤奋,但还是生怕他们最终不能去到同样的地方。

他想对她说的有很多,不会在这时候倾尽,因为有些要留着,等他们都长大了,贴近耳畔温声夜语,将自己的悸动心动和感动缓缓诉说。

就像程远艺也会在几年之后才和他坦言,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心里就有个声音悄悄说以后会喜欢你。

程远艺舍不得漏掉他说的每一个字,并且因为知道他是真心想让自己好,所以会在不久之后照做。

不知不觉一边十指相扣,另一边相拥依偎。

心脏前所未有的温暖和膨胀,携着她的心灵世界第一次进入了乌托邦。好几年之后,回忆的夜幕只有几处熠熠生辉,而此刻仍旧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美好到不可思议的温柔注脚。

程远艺等他说完,提了一句不知何意:“等大学的第一个学期结束,我再去找你。”

“嗯……?”

“到时候我再加你,选一个地方,如果光靠眼睛找不到的话,我就给你打电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有这样奇怪的仪式,但文恒青还是答应了。

“是不是这中间的几年都没有联系的意思?”

“对呀。”程远艺的脑袋在他肩上蹭了蹭,表示自己很喜欢和他在一起,所以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你不会把我忘了吧。”

“怎么会。”就连你身上淡淡的香我也不会忘。

“那要是在那之前就遇到了,不能假装不认识。”

“当然了。”

手心的温度正舒适得令人忘记周围,忽然间教学楼那边传来的骚动又把两人拉回了紧张线。他们同时有了预感,树顶的星空不久就会变得更亮,因为校园的黑夜即将来临。

两人再次变成了双手拥抱,心心相印。

缓风脚步拖沓,他们却觉得它从身边跑了过去。最不想其到来的,很快就要来了。

“文恒青,我第一次在教室见到你的时候,心里就疯狂祈祷你坐到我前面。”

“我也是。”

最后的一两分钟,他们的身体都因害怕而微微颤抖。程远艺咬着牙,把眼泪拦在眼眶里。

时间的流逝从不会因人的期盼而改变速度,平时一天中最期待的铃声比午夜惊魂还让她感到抗拒,响起时甚至似乎对她的生命产生了威胁。那感觉就像把她推上了断头台,回荡在校园各个角落的悠长的铃声是宣告落幕的午时三刻。

心痛的感觉像撕扯,从各个方向,往各个方向,剥夺她的灵魂。生命的四季被抽离了春天,她因此止不住泪流。

文恒青先从拥抱中脱离了出来,因为他知道要走的是他,远艺不会先松开。

想到这张甜美的面容要四年半之后才能再见,心脏就像被揪出来了一样疼痛不断。他把她捞近,为她拂去苦涩的泪,额头贴额头,手背碰了碰她的脸,像告别的仪式,其实也是告白的仪式。

程远艺被撕开的地方浸入了雪夜温水,她感觉全身的血都凉了,身上只剩胸腔和他触碰到的地方有些许回温。

最后相视的一瞬,他们的眼里只剩极致无尽的不舍。

“再见,远艺。”

月光照着文恒青修竹般的背影,带着皎洁的凉意,在程远艺眸中一步步远去。

我已经活了十三岁,没想到最痛的竟会是今天。我感受过最深切的痛,不是肌肤,是你的离去。

他到门口了,程远艺这才想起往前走几步。她看着他打开车门上了车,没有再回一次头。青枝侧身跟她挥手说再见,她在面对她时露出了个泪眼婆娑的笑,待她转身离开又被打回悲痛的原型。她哭得眼睛都痛了,却舍不得眨一下眼,直到车子开离了门口,连扬起的灰都全部回到了地面。

文恒青一个人靠窗坐,安静得仿佛车里的后座没有这个人。青枝提前给他递了一包纸巾。他鼻子酸涩,先是慢慢流泪,然后咸水之势愈发势不可挡,他整个人淹没在离别的悲痛中。到最后,他趴在窗上哭出来了声,手臂湿了一片,呼吸紊乱,手抚在胸口上,哽咽到没法正常说话。车里没人出声,青枝和文原希也逐渐红了眼眶,不知是被他感染了,还是想分担他过早到来的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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