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祸,金元宜这段时间很少去前铺,藏珍阁每日也早早地便关门了。
金元宜想着近日何寻和自己说的事情。
自从自己和何寻说了最近减少外出以后,何寻已经甚少出门,墨韵轩也基本不去,每日基本就是在前铺上工,下工了回后院陪金元宜,很少出去。
但近几日,已经好几日未曾宴请何寻的李管事竟然又开始宴请何寻,反倒是张管事无甚动静。
何寻倒也拒绝过几次,但李管事锲而不舍,邀请得很是频繁,如此几次,何寻也不好总是拒绝,便把此事告诉了金元宜。
金元宜思索片刻,便和何寻商量决定,何寻还是要去。
一来,自己让何寻去接近张管事、李管事,这事儿,不能半途而废;二来,虽说现在局势未定,金元宜叮嘱了何寻小心谨慎,但朝局的事也不知何时是个头,李管事邀请地如此频繁,何寻之前很是积极地和他们应酬,现在如若一反常态,反而引起猜忌。
因此她便交代何寻,不需每次邀请都去,三五次去一次便可,也要吊一吊他们的胃口。
而金元宜本就甚少外出,因此她也还是保持原样,成日里泡在工坊中。
就在金元宜等待着,朝政大变和铺中大变哪个先到来时,县衙来人了。
这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上午,当时金元宜正在工坊中,县衙来人封了藏珍阁,带走了金元宜。
印儿想阻拦,奈何县衙办事岂能轻易打断。
“印儿,你在藏珍阁等消息。小寻昨日去了李管事那吃酒,还未回来,你去问问情况。还有表兄身体不好,你在阁中多照顾着。”金元宜给了印儿一个安心的眼神。
印儿看到金元宜的眼神,心下定了些。又听到金元宜提起傅容景,正觉奇怪,傅容景生病之事只是掩人耳目,小姐为何突然提起,但印儿毕竟是跟着金元宜最久的,疑惑也只是一瞬,随机便反应过来,心下瞬间有了主心骨。
上了公堂,上首坐着方县令,下方跪着方路、张管事,金元宜便知道,还是铺中大变先来了。
“下方何人。”方县令依例询问。
金元宜跪下:“县令大人,小人藏珍阁掌柜,金氏。”
“金氏,”方县令继续:“藏珍阁张管事和伙计方路状告你走私黄金,你有何辩驳?”
金元宜知道他们二人定是要告些什么的,只是没想到居然告的是这个,不过她早有准备,并不慌张,只道:“回县令大人,此乃诬告,小的行商本分,从不做违法乱纪之事。”
方县令听罢点点头。方县令其实一点也不想管着这事。昨日方路被知府送回来时,他就隐隐觉得麻烦要上门了,没想到他的预感这么准确。他其实很难办,平日里这金掌柜还是很上道的,孝敬的很多,无伤大雅之事,他其实很愿意给金元宜行个方便,奈何这次是藏珍阁中人告了上来,他不可不理。
“大人!”跪在一旁的方路大声道:“金氏在说谎!金氏走私黄金乃我亲眼所见!我在藏珍阁当管事时,作为前铺管事,是有资金进入珍宝阁的。珍宝阁就是金氏的私库,平日里只有亲信的几个管事才能进入。
我那天当值,检查物品时,不巧看到了好几箱金子,这些金子不在档案中,且光泽有异。我偷偷带了点出去,找了张管事,张管事是管着藏珍阁工坊的老人了,对金子最为了解,这些果然是走私的金子!
但这一点金子不足为证,正当我准备回去,再次确定时,不想被金氏发现了,这才被金氏诬告我偷窃,公报私仇!”
平时里儒雅随和的张管事此时也一脸沉痛:“县令大人。我虽是跟着金氏的老人了,但我实在不能再做这些昧着良心的事了。
金氏其实有特定地购买走私金子的渠道,这些金子纯度比官方金子低,买回来都让小的处理,再伪装成官方金子,打造饰品,高价卖出。
县令大人,我也是逼不得已啊,金氏说如果我不这么做,她就会辞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等着我养活,若失去了这份工作,这日子可怎么过,实在是不敢呐。
后来我看方老弟出事,我心下愧疚,实不能再助纣为虐下去,这才下定决心来揭露金氏的恶行。”
二人的陈情言辞恳切,真情流露,如若这个金氏说的不是她金元宜,如若她可以确定自己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她都要怀疑他们二人说的都是真的了。
金元宜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方县令听到这声笑声,皱了皱眉:“金氏,公堂之上,不可无状。他们二人所言,你可有话说。”
金元宜收起笑,恭敬地道:“自是有话说,请县令大人听我一言。”
说罢,金元宜对着张管事和方路二人道:“方路,你说我珍宝阁中装有走私的金子,那么请问我那装着走私金子的箱子长什么样?若如在藏珍阁找不到呢?”
方路冷哼:“那日我值得晚班,灯光幽暗,且发现了以后心下震惊慌张,哪里还能细看箱子是什么样的。再说你知道了我发现了你的秘密,自然是会毁尸灭迹的了,还能等着我们去找?”
金元宜意料之中:“好,那么就是说,你没有任何的实证了?”
方路一噎,梗着脖子道:“我二人便是人证!”
金元宜冷笑:“那我问你。你说我珍宝阁是藏我私人之物,非亲近之人不可进。此言差矣,藏珍阁是放我私人之物,但并非亲近之人不可进,比如你,方路,还有你,张管事,你们这两个现在站在堂上污蔑我的人就可以进。
我会这么蠢,把藏有走私金子的箱子放在珍宝阁吗?这岂不是自寻死路?还有,既然你已经掌握了我走私金子的证据,为何你被捕这么久,直到今日张管事来举报,你才说出?
还有你张管事,你说我用辞退你来威胁你,你觉得这个说得通吗?你掌握了我的短处,不是应该你来威胁我?怎么会是我威胁你呢?你说你怕被我辞退,养不起一家老小,因此一直不曾告发我。那现在呢?你现在告发我,藏珍阁都没了,你还如何能养得起一家老小?
再者,草民即使是私人购买金银也是走得正规渠道,每一笔皆有记录,都是城中有名的商人,大人可以派人去调查核实。”
金元宜想过藏珍阁的隐在后面的叛徒是掌管事和李管事其中一人,一开始她更怀疑李管事一些,毕竟李管事的小心思都很明显。但经过何寻和两个管事的接触后,金元宜认为李管事不会是那叛徒,不然也不会让李管事安排胡商之事。一度金元宜怀疑自己找错了方向,两个管事其实是没问题的。
直到近日李管事和何寻接触频繁,且听何寻所说,李管事一直在打探她和前铺的事情,金元宜又对李管事起了疑心,只是没想到,最终之人竟是张管事。
方县令略一沉吟:“金氏所言也有理。”随后,方县令拍板暂时休堂,派了几名衙役前往藏珍阁,找印儿仔细查阅了金元宜的私人账目,并询问了的伙计和其他相关人员,同时,对账簿上所记录的行商进行调查,都是正经商家,无甚问题。
调查的衙役将情况在公堂上一说,方县令大怒:“尔等刁民,竟敢为了一己私利,诬陷他人。你们可知这是违法犯罪之举?”
方路被吓得瘫在了地上,刚准备告饶,张管事却冷静的很,上前道:“县令大人,金氏的账目没问题并不能说明什么,毕竟账目是可以作家的,我还有人证。赵家小姐赵鸣玉,她是最先发现金氏所做金饰有问题的人,也是她鼓励我来告发的。赵小姐并不想自己来,但她料到了金氏巧言善辩,诡计多端,因此说了如果金氏抵死不认,可唤她来对峙。
赵小姐是藏珍阁的常客,她所购的金饰中便有金氏以次充好的饰品。金氏的手作在官府都有记载,大人只需核对便可知真假,再请行家进行作验,便可知小人所说是否真假。”
张管事上前的那一步恰巧将方寸大乱方路给挡住了。张管事眼中闪过阴霾,这个方路,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传赵家赵鸣玉。”方县令下令。
“张管事,我真没想到,竟然是你。”休堂途中,金元宜冷然地看着张管事。
张管事面色无甚变化:“掌柜的这话我怎么听不懂,你做出这等欺客瞒上之事,我们只不过是伸张正义罢了。”
“我有没有做过,你我心知肚明。而你又做过什么,怕也只有你自己才知晓了。”金元宜不紧不慢道。
张管事弹弹衣摆上的灰尘:“掌柜的不必在这里我和争个口舌之快,还是留点力气等赵小姐来吧。”
金元宜盯着张管事,半晌未答话,随机露出个意味不明的笑。
张管事看着金元宜的笑,心下有些不安,但想起他主子所说的话,到底放下了心。
不一会儿,赵鸣玉便随传唤而来。
方县令再次升堂。师爷将情况陈述一边,问赵鸣玉:“赵氏,张管事所言可属实?”
赵鸣玉看着方县令,又看了看张管事,一脸气愤:“县令大人,我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人家的小姐,竟因这种莫须有的事儿唤我上公堂!”说着对张管事道:“你!为何造谣于我!”
此话一出,张管事、方路乃至方县令都愣住了。
金元宜嘴角勾出了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