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有什么烦心事吗?”那位刀疤面没去喝酒,站在距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
“没有,”我回过头,“不要叫我殿下。王家兄弟都不这么叫。”
我的话令对方沉默了片刻,他接着说:“好吧。公子若有烦心事,可以常来酒庄坐坐。这里酒水齐备,环境也清雅。”
我意识到这个人有些不同,他既不是赌徒,也不像酒鬼。撇开那几处疤痕,他整个面容有种克制不了的精乖模样。
“你是…”我略微踌躇。
他立刻接口:“公子请放心,我来到邺城,只为了谋划营生,好讨口饭吃。”
这明显不是实情,等我看清了此人的面容,发觉自己并不喜欢他。而且他故意输了一半酒庄给王玫,是为了引我前来。
“你是谁?”长年的囚禁生涯,让我对陌生人分外警觉,环顾四周,连这间酒庄都疑窦丛生。
也许对方觉察到我的反感,他旋即拉开距离,去暖酒香肉的酒桌招呼客人。没一会儿,王玫过来了。
“去喝一口,怎么了?”他推搡着我的肩膀,把我推到暖意融融的座垫上。
“别介意,”他朝圆桌众人顺口说着,“这孩子是个拧巴人,在那边吃了很多苦。你们不用管他,他喝醉了也没事,乖得很。”
看来王玫已经醉了三分,他又朝刀疤面嚷嚷:“今天都是你请,我没带钱。”
围坐的众人里,我认得的还有李九,他长得很普通,就是一对招风耳很容易记住。
“公子,我老家有个土方,可以治驼背,改天给你看看。”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指着我的痛处,我忍不住挺了挺背脊。
王玫却说:“这有什么,治不治都一样。等公子去了那里…”他做了手势,我意识到他指着大厅中央里的高背椅,“等到那天,我们再杀回南岭去。谁打过你,谁啐过你,一个都逃不了。”
李九摇晃着脑袋:“危险哦,我看险之又险。回去报仇倒是其次,京都那边才危险。”
王玫斜睨他一眼,大概黄酒泛出喉咙了,他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众人皆静默片刻,回味着那句险之又险,胃口也差了。
我的目光忍不住落到王四的刀疤脸上,因为在席的人中,只有我和他没有喝醉。
“公子为何不去京都呢?还是,公子需要一个契机?”他问我。
迎面扑来的酒肉香让我有些松懈,为何不去京都,他是君我是臣,我若带兵入城,就如同谋逆。我只能等待召回,这也是元老师告诫我的。
“长久盘滞原地,容易心气俱疲。久而久之,对方不战而胜。”这是谁的声音,还是我心中的共鸣。
“我不能冒然行事,”我两手紧握着杯壁,忍不住吐露心事,“太危险了。不仅仅是我一个人。冒然行事,会害了大家。”
炉子里的炭火烧尽了,冬日的冷风化散了方才聚拢的温热,我清醒了不少,重新看着王四。他和王玫差不多的年纪,右边脸有很重的疤痕,耳朵也少了一块。他是这个酒庄的主人,的确挺像生意人。
“公子,你需要一个契机。”过了很久,他对我说。
我隐约明白他在说什么。
“不要慌,稳住气。”他朝我笑笑,脸上的疤都皱起来,“也许契机就在眼前,你没有发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