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殖闻言拿着树叶的手剧烈地一抖,只听孙三沉稳地说道:“稍安勿躁。这次出来,萧师父送了一瓶‘千解’,就是应付这种不时之需的。”
顾笑听见,也松了一口气了,轻轻地摩挲了下袖口中的那个小瓷瓶。
“千解”是萧无常自己配的一种解毒药,号称可以解千毒,因此寻常毒药迷药,都近不了辽城弟子的身。
“砰砰砰!” 此时,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击鼓声,让地面都为之震动。
“何人击鼓?” 有些聊得正在兴头上的人为鼓声所扰,厉声呵斥道。
另一些则眼神迷离的望向天空,像是压根没有听到鼓声。
“真的不对劲!” 顾笑接着传音,却发现一切都被鼓声所扰。而且这鼓声,让人心口翻涌起一股热流,顾笑不禁捂上了耳朵。
一时间,鼓声、叫骂声都被隔绝在外,她只听到了自己砰砰的心跳。顾笑抬起头,正好瞥见了那石阶之上的日晷——正午到了。
鼓声戛然而止。
设宴台上耳朵受到荼毒的众人舒了一口气,却看见洞顶那道大口子上突然落下一片阴影——一个穿着黑金长袍的身影从拿穿过那到缝隙中,又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掠到了那台阶之上。
那人戴着一张黑面具。那面具和刚才两个鸿鹄史不同,只遮住了上半张脸,额上点缀着的羽毛乌黑发亮。他在白玉璧前的桌边旁若无人的坐下。
设宴台里面有认出了他的人,声音颤抖地叫了一句,“右...右史?”
原来这就是鸿鹄教在平江掌管此地的右史。刘殖嘴快,见周围鸦雀无声,便用传音之术对顾笑和孙三说道,“这右史看上去这么黑,该不是乌......”
他话音未落,却感觉一道犀利的目光朝他投了过来。“安静些。” 一个声音直接钻到了他的颅骨中。
“啊!” “我的耳朵.....血!血!.”
周围响起数声惨叫,有些内力不好的人受不了这种声音直接入耳的刺激,捂着脑袋开始挣扎。
顾笑皱起了眉头,好霸道的内力。一般的,只是为了让旁边的数人听见。可这位右史,却对着设宴台中所有人传音,内力不好的人,怕是耳中鼓膜都会承受不住撕裂。
“你们都是武林盟中后人,受邀而来,这么看来你们可真没有先人遗风。” 那男子对惨叫声充耳不闻。
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听不出年龄,“你们把能验明身份的东西带来了吧?”
“验明身份,右史你、什么意思?” 刚刚认出他的那人说道,“我们收到了请柬受邀而来,你什么意思?”
这是一位胡子老者,站在一行人中,面色通红,不知是被刚才的钻入耳朵的声音激到了,还是被气的。
“你们是哪来的,居然挺有眼有珠认识本座。” 右史居高临下看着那老者一行。
老者傲然道:“我乃海潮派第三代掌门张蓬远,是教主亲笔的请柬。”
右史长长地“哦——”了一声,说道 “海潮派,从东海赶来实属不易。不过我寻思你们原来也不是武林盟中人。怎么,当年借万银山庄勾上了沈盟主,这么值得扬眉吐气?”
那张掌门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只是瞪着右史,手摸向了腰间的佩剑,却又颤抖着放了下来。
右史似乎盯了一眼他腰间的佩剑,“哦我想起来了,你们甚至不是个剑派,剑就是个摆设。听说你们的青浪阵法颇有意思,这次带来了吗?”
那张掌门满脸通红,气得浑身颤抖,嘴唇开合了几次,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右史大人,都是武林盟旧部,日后一起共事,不至于如此吧?” 坐在旁边的一位黄衣中年人看不过去,劝道。
右史的目光转向他,那中年人感到自己像是被蛇盯上了一样,有些发毛,却还是硬提了一口气,“在下青松派冯在天。”
青松派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门派,这冯在天的父亲创派之后不久,就遇上武林盟被朝廷招安,他稀里糊涂地接过了父亲的位置。
谁知右史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直接掠过了他,在设宴台转了一圈。
“我相信诸位之中绝大多数还是和那海潮派不同的。带了门中武功秘籍的,先把东西留下。” 他说道。
鸿鹄教的心思已经图穷匕首现,设宴台上想着要投奔的门派顿时炸开了锅。
“请柬中说带来门中秘笈,是为了验明身份,可没有说要献给贵教啊。”
“我们也是教主亲笔的请柬。右史,这是你的自作主张,待我告知教主,你....” 说话的是刚在中央的桌子上交谈甚欢的蓝衣弟子之一。
“我知道碧水派曾沈盟主的嫡系,”右史的嘴角勾了勾,“那也要看你们出不出得去。”
他此话一出,整个设宴台一片安静。这里的人多少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 海潮派的张掌门厉声问道。
右史的薄唇抿了一下,“怎么?你们不是打算入我鸿鹄教吗?当然东西留下了,人也得留下。啊,现在后悔不行了,” 他看着有几个人微微向后退去,提醒道:”你们人来了,总得留下点什么。设宴台的东西,可不是白吃的。”
被他看破的是一个穿着一袭灰袍的中年人,他惊惧交加,脚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高声叫道:“别听他废话,只有一个人,我们有这么多人,大可以拼命与之一!”
最后一个“战”字还未出口,他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灰袍人朝后倒下,咽喉上插了一根细细的黑色羽毛。
“你...你居然敢残害.....” 同样是穿蓝衣的碧水派,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一位老者拍案而起,高声道:“寒鸦!你想造反吗?”
右史——寒鸦的头微微一偏,“廖掌门,我可什么都没有说。碧水派的软剑天下一绝,不入先让我瞻仰下剑谱,我在考虑要不要让大家出去。”
“刷——” 那廖掌门抽出腰间软剑,“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还出不去。”
碧水派是当年武林盟的第一大派,虽然因天水坞一事牵连较深,近乎绝迹,但是在各大门派中这位昔日大派依然有着威望。
“我们追随廖掌门!”
“一起闯出去。”
众人附和道。
“怎么办?” 顾笑趁着混乱,悄悄问道,“跟着出去吗?”
只是这一出去,怕是很难再次进入鸿鹄派之中了。
此时,寒鸦“呵呵”地笑了一声。
“我劝你们,放话前还是先用下内力吧。” 他说道。
孙三一个“走”字还未出口,闻言脸色一变,随之和在场的人一样,运起了内力。
内力慢慢涌上了丹田——可其他人似乎不是这样的。
“卑鄙无耻,居然在食物中下药!” 那廖掌门气急败坏地骂道。
“不对,我什么也没吃......” 有声音说道。
“你到底下了什么药?” 廖掌门一边坐下调息,一边问道。
他的嘴唇转成了深紫,隐约有中毒之象。
“因为我就只有一个人,我怕危险,就像教主借了一点让迷药。哦对了,不是一般的迷药,要是运功强逼,会变毒药的。” 寒鸦慢条斯理地说道。
廖掌门闻言,骤然停止运功。”噗” 他嘴角喷出一股鲜血,“你们......说着要延续武林盟遗志,做的确是这么无耻的勾当。沈盟主他一生光明磊落,何曾做过这样的....”
”呵呵”,寒鸦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沈定林他一生光明磊落,可你看他最后落了个什么下场?”
自天水坞之后,很少有人直呼沈定林的名字。此刻,听到寒鸦的话,武林盟众人眼中似悲意。
那迷药最终让他们安静了下来。
寒鸦盯着眼前倒了一片的人,没有注意到顾笑三人躲在了最边角的那张桌子下。
“别动。” 孙三按住了顾笑的手。
“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自言自语道,从袖口拿出一只精巧的黑色口哨。
他把口哨放在嘴角,短促地吹了三声。
“参见右史” ,“白雕”的声音如同鬼魅,出现在他的身后。
“黄雀呢?” 寒鸦问道,“你一个人来,怕是搬不动。”
“白雕”再记恨“黄雀”,也不敢在右史面前流露出来。
他垂下头,恭敬地答道:“黄雀稍候会和燕卫一同前来。
“他倒是机灵。” 寒鸦脸上露出欣赏表情,“等他来了,你们把秘籍武器收集到兵器库,人关进山牢。我有话要问。”
“是,右史。” “白雕”头垂得很低。
“这里面的迷香已经撤了。” 寒鸦说,“再说,你怕什么呢?进来也无所谓啊。教主赐给你们那药,不就是为了百毒不侵吗?”
“白雕”的身体微微颤抖,“是...多谢教主赐药,可是属下还是害怕,不想多生事端。”
“放屁。” 寒鸦眼中有冰霜,“你就是担心,怕是别的毒会让它提前发作吧?白雕啊,你私底下在查些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吗?”
“白雕”刷得一下跪了地,“右史,我错了,还请您饶命.....饶命啊!”
寒鸦把一个青色的瓷瓶递到了他的眼皮底下,在他恐惧和贪婪交杂的目光里晃了晃:“今年的,拿去。”
“白雕” 见到那个小瓷瓶,眼睛倏地睁大。他的手指发抖地接过那个小瓷瓶,因为过于激动几乎把它摔在地上,“我以为...要到秋天。”
“分不清轻重的蠢货。” 寒鸦训斥道,“提前发作又何妨,解药难道没有吗?你呀,还不如黄雀。他可是我说去哪里就去哪里,赴汤蹈火。你看他提前毒发过吗?”
“多谢右史!” “白雕”将那青色的小瓷瓶紧紧捏在手里,几乎攥碎,“我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忠于鸿鹄教。”
面具下,寒鸦似乎满意地笑了笑。
“告诉‘黄雀’,处理完之后来见我。” 寒鸦说打了个呵欠,“还有别的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