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两人上午去街上逛了逛,江余给余礼买了双很可爱的红色菱格手套,又和她一起在商场买了些食材,中午江余想尝试一道自己不太擅长的菜,红酒牛排。
回家时两人一起走在枫谷华庭下的半山坡,余礼兜里的手机响个不停。
她掏出手机打开消息列表,江余下意识把视线移开。
洛德·林和曦瑟都发来消息,邀请她参加今晚的圣诞节party。余礼婉拒,说今晚有约,而且还要收拾行李。
下一秒,洛德的电话就打来了。
“礼礼,怎么突然收拾行李,要去旅行么?”洛德用德语问。
w信的电话声有点大,一旁的江余能听见,但只能依稀分辨出几个单词——reisen,旅行。
是那个男人……江余睫毛悄悄眨了眨。
因为江余在身边,余礼特意用中文回他:“是啊,准备去海岛玩几天……嗯,明天就走。”
江余听着对面男人似有不满,沉默良久后声音又大了些:“既然你都出去了,我和曦瑟在这边也没意思,我们也去海岛好了。”
余礼有些拒绝,虽然二人是她最好的朋友,但这个假期她想和江余过二人世界。
“哎呀别了,我有人陪呢。”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暗示洛德不要当电灯泡。
“谁?”洛德警惕地问,声音不自觉带了很浓一股冷意。
“我男朋友,等回来介绍你们认识。”余礼坦率地说。
听见这句话,江余的心才彻底放回肚子里。
那边一阵沉默。
余礼见洛德不说话,干脆挂了电话,把手机塞进江余衣服兜里。她突然松开挽着江余的胳膊,一个闪身调到他身前,两人差点撞上,江余赶紧扶住她的腰。
“怎么了?”
余礼狡黠一笑:“感觉你有点吃醋。”
“没有……”江余眸光闪了闪,说出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他当然吃醋。自从他知道她有个很亲密的异性好友后就一直吃醋。他们可以用德语交流,他们在德国一定经历了很多好玩儿的事,而且那个人还是个酒庄少爷,家境好,说不定长得也很好……江余经常被这些卑劣的想法环绕,但他隐藏得很好。
“只是朋友,而且帮过我很多,”余礼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他人很好,等我们回来,介绍给你认识。”
江余轻嗯一声,揽住她回吻。
……
午饭过后,江余把余礼哄睡着就去工作,他把最近手头的活列了张清单,交代陈乐这些可以不管,等他回来再处理。请假的时候遭到刘伟好一阵阴阳怪气,还是用老家亲人生病这种借口才给批,事实上他早就举目无亲了。
晚上余礼又要拉着他去商场,他不解问:“早上不是刚去过么?”
余礼一边换衣服一边回答:“还有东西想买。”随后就挽着他的胳膊出门。
到了商场才知道,余礼要给他买衣服。江余一直拒绝,但余礼很执拗:“我想给你打扮嘛……我看天气预报了,海岛那边这个时候也是最冷的时候,你那几件衣服翻来覆去穿,我看得都腻啦。”
“腻了”这两个字好像戳中了江余的神经,他终于不吭声了。
枫谷华庭山下过两条街就是商业区,余礼领着他到了临深南区最大的商场,里面几乎全是高奢。
余礼泰然自若领着他进了一家专柜,金灿灿的装潢牌晃得他眼睛疼。
没有吊牌不标价格的衣服一定非常贵,江余心想,这里面随随便便一件衣服都可能是他一个月的工资……面对导购的询问和笑脸,他很局促,手情不自禁地抠着裤边。
相比之下,他的黑色冲锋衣还有洗到略微褪色的工装裤看起来太廉价了。
“小姐,请问要给这位男士选衣服么?我们这边刚到新款……”
这导购也是有眼色的,从二人的衣着和气质上就看出谁是付得起账那个。
“嗯,这身好看,余礼看着推荐的那款灰色的polo领卫衣和很有质感的直筒长裤,看着很有松弛的人夫感,“喜欢么?”她问江余。
江余手指缩了缩,说:“……那个,我……衣服够穿了,真的不用买……”
他也没钱买。
余礼噘嘴,佯怒瞪了他一眼,江余不敢吭声了。
“拿个他的码吧。”
“好的,请您稍等。”
等导购拿衣服的时候,余礼又在店里随意地看,试图多给江余买几身,“薄衣服也得买,你看这一件短袖好不好看。”
江余跟在她后面,余礼见他不吭事儿,扭头看他:“嗯?”
江余支支吾吾:“……这里的衣服太贵了,要不还是去商贸那边买吧,”见余礼疑惑地看着自己,他又补了一句,“我自己买。”
余礼这才反应过来为何他从刚刚一进商场就开始别扭,怪她太迟钝了,她一时有些愧疚。
脑子飞速转动,旋即余礼道:“放心,这家店是曦瑟开的,我在这儿买,不要钱。”她冲江余眨了眨眼,“这就是有个多金好闺蜜的好处。”
“啊……”江余有些惊讶,他顿了顿,“那更不行了,不能随便拿别人的。”
余礼闻言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这人……真不知要拿他怎么办才好。
她只好说:“放心吧,我和曦瑟的关系已经不能用钱来衡量了,我有什么也会送给她,真付钱才是见外,她知道了还得给我生气呢。”
余礼摆了摆手,江余还要再说,又被余礼一阵瞪眼撒娇,软硬兼施地堵了回去。
于是在余礼的半胁迫下,江余提了整整提了五身衣服回去。结账的时候他特意想看多少钱,等着攒下来还给余礼的朋友,但余礼一直防着,等他换完衣服出来,账已经结过了。
事实上,刚才说这家店是曦瑟开纯粹是骗江余,这家商场只是有他们家的投资,但不给钱当然不可能,衣服确实也不便宜,但给男朋友花嘛,这钱余礼也花得开心。
但同时她也意识到两人收入差距是个不争的事实,如果不尽快达成一种和谐的相处模式,两人迟早会因为这种事争吵,男人的自尊心有时也挺重要的。
回家路上,江余有些闷闷的,他一直在想,自己收入微薄,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和余礼并肩,甚至超过她,让她依赖自己。他自卑地想,如今自己像米虫一样,吃她的、用她的,住她的……因为拒绝了余礼给他支付做家政那份工资,平常买菜什么的也都是用他自己的钱,其实他如今已经捉襟见肘了。
为了腾出一只手牵余礼,把袋子挂在脖子上,路灯下,他的样子看起来非常滑稽。
余礼故意使坏,使劲儿亲了他一口,鼓鼓囊囊的袋子挤在两人中间,弄得江余往后踉跄一下差点摔倒,他“哎哟”一声,像极了受欺负的大熊。
余礼喜欢得情动,一路上走得非常快,想赶紧回家把人好好再欺负一番然后拆吃入腹。
一进门,余礼就把江余推到墙上/强/吻,江余的口中还带着外面的寒气,但很快就融化在余礼热情的/动作里。
江余尚存一丝理智,哑着嗓子问:“行李……不、不收拾了么?……”明天上午就要飞海岛了。
“……嗯…等会儿……”余礼上下/摸索。
江余最受不得这样,很快就缴械投降。
……
事毕歇息了一会儿,江余问余礼都要带什么,他替她收拾,余礼一边埋怨他把自己弄得泥泞死了,一边环着他脖子指挥。
“多带点小衣服,挑你喜欢的。”余礼没劲儿时说话特别勾人,呼吸轻洒在耳边,江余被激得一颤。
他当然知道余礼口中的“小衣服”是什么,旋即脸色一红,然而手却很老实地打开衣柜,开始拿自己喜欢的那几个款式。
其实余礼穿什么他都喜欢,但……江余把手放到那件紫色的缎面内/衣上——他最喜欢的还是这身。
这身和他们刚冲锋时余礼穿的那件睡裙是一套的,雏鸟会把刚睁眼看到的东西认作妈妈,他也有种情节,他永远忘不了那天。
“哈……真闷/骚。”余礼甜蜜地嘲笑。
江余红着脸,又拿了一件她穿过的……包括且不限于黑色蕾/丝、透/视…还有裸/色的……都是大尺/度,他每拿一件余礼就要笑话他两句。
最后,他帮余礼拿了件羊毛大衣,以防会冷,刚把衣服从衣架上取下,江余就注意到衣服后面有一个被木板隔起来的空间,不大不小,里面空空如也,一个人蜷着可以坐进去。
“这儿怎么不放东西?”他疑惑道。
余礼顿了顿,没告诉他这是自己头疼时躲起来的秘密基地,她随便找了个理由说:“……以前放其他东西的,后来挪走了。”
江余没再怀疑,但很快他又注意到隔间角落里放了一个小小的铁盒。
余礼也注意到了,她拿出来给江余看。
自从那天从舅妈家拿回来她就再也没动过,时间长了,盒盖不太容易打开,余礼把盒子递给江余求助,但江余整个人都呆愣住,余礼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
“这里面是我小时候的照片,让你看看我小时候有多调皮。”余礼说。
那些童年往事她早就一点印象也没有了,成长过程中也有很多大段记忆的缺失,这些照片记录的事对她来说也很新鲜,因此翻看过去这种很私人又很有仪式感的事,她能愿意和江余一起分享,已经尤为难得。
江余的手有些颤抖。
在余礼的催促下,啪嗒一声,伴随着边沿生锈的铁质盒盖嘎吱作响,他打开了盒盖。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两个小孩儿在树下大笑的照片。
左边是余礼,支棱着一头鸟窝一样的碎发。
右边那个十四五岁,比余礼高很多但紧紧牵着她的男孩儿——
是江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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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余把铁盒打开后就定在那里,他低着头,盛满照片的铁盒静静躺在他腿上。余礼见状拿过来,肩并肩同他坐着,开始一张一张翻阅。
她把第一张照片拿在手里,说:“这上面的小女孩儿好像是我,这个男孩儿……”她想了想,但脑海一片空白,丝毫勾不起来任何与之有关的记忆。
余礼脑袋偏了偏,继而道:“不知道是谁,我连这张照片在哪儿拍的都不知道,完全没印象。”
江余心中松了口气,但又忍不住泛起一丝难过。
忘了是好事,他自己安慰自己。
这张照片是他八年前放进来的。当年余礼忘记了这张照片,忘记他们童年在海岛发生的一切,正如同现在她忘了八年前的那次雨夜一样。当时余礼将这张照片扔在他脸上,说的也是“我完全没印象”,浑身湿透的少年披着单薄的衣裳,将地上的照片紧紧攥在手心,痛苦而绝望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他那时有话还未说出口,最后一腔孤勇被彻底击碎在雨里……大雨铺天盖地,他走出那样的潮湿,用了八年。
“小时候的事一般都不太能记得,很正常,我也是。”他低着嗓子说。
余礼拿着照片好奇地左看右看,她斜倚在江余身上,忽然福至心灵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江余的脸在她眼前放大,直挺的鼻梁在脸侧投下一道闭塞的暗影。
她终于明白那股奇怪的感觉从哪儿来了。
她惊讶地张了张嘴,然后从床边弹起,站到江余面前扳起他的脸:“你怎么跟他长这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