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兽场中，人声鼎沸，汗液与腥臭味弥漫，为兴奋的看客增添廉价的多巴胺。

这倒是一点没变。

黑夜中，江月沉俯瞰脚下露天的环形建筑，面色冰冷。前世的一幕幕快速在眼前掠过。就像是满是脏污的牢房。

血腥、肮脏、令人作呕。

（以下的林叶是上一世的江月沉）

没有人会想要一个毁了容的宠物，这可真让人发愁。

李华愁眉苦脸，狠狠踹了脚边蜷缩昏迷的林叶。

先带回去看看吧，这个品相确实不错，用两颗便宜丹药养好了，说不定可以买个高价。

“妈的！小畜生，你这东西就是纯贱啊。”李华青筋暴起，揪起身上没有一块好肉的林叶，“老子给你卖个有钱的，你不乐意，糟蹋了老子这么多丹药。”

林叶满口是血，根本办法回应李华的话，他已经被折磨许久，现在是被他们特意用丹药调着一口气。面上的几道伤口，深可见骨，其中混杂着林叶自己的魔力。

让我死吧。让我死吧。直接杀了我。好疼啊。好疼啊。为什么会这么疼啊。

林叶无力地张开嘴，却吐不出一个字，伤口已经止住血，但被拔掉的舌头没有长出来。

“呵，想死？”

李华被眼前景象取悦，但依旧不解恨，厌恶地将林叶摔在地上，掏出一块帕子，把手上的血污擦干净。转头向一旁雇佣的修士吩咐。

“再给他吃两颗丹药，然后卖斗兽场去。卖不上价也没事，就当白送了。跟那边说，让他活久点。”

最后确实没有买上价，因为林叶完全没有求生的意志，完全就是一副想死的模样。这种在斗兽场只能成为别人的食物。

林叶被丟进了一个阴暗潮湿的房间，这个房间很大，但对于过多的人来说就显得很小了，所有人都拥挤在一起，像是一群老鼠在耸动。

看见新来的人，那些耸动的“老鼠”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想先前那样相互推搡，向着房间都角落去，惧怕着带林叶来的“管理者”。

他们衣衫褴褛，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各种污秽。角落里的弱小者被挤压，发出无助的哀嚎，但是无人在意，所有人依旧在麻木地后退。

“妈的，就老子被派来做这苦差事，臭死了，这群畜牲。”

“管理者”并不在意他们的生死，将林叶暴戾地扔入其中，便厌恶地走开了。

林叶不知道这样是哪里，也无暇顾及，只是顺应本能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脖颈上的项圈并没有被摘除，依旧隐隐发着刺痛，赤裸的双脚上多了沉重的镣铐，粗糙又锋利的边缘磨破了皮肤，现在已经一片血肉模糊。

“管理者”离开了，“鼠群”散开，大家麻木地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有些则小心翼翼地靠近到林叶身边。

疼。

林叶抬起头，看见了正顺着血液啃食自己伤口的“人”。

其实已经无法称他为“人”了。这个“人”双眼空洞无神，全身上下没有布料裹身，双颊凹陷，肋骨根根分明，像是裹着一层干枯皮肤的骷髅。

林叶被眼前人的模样吓到，愣在了原地。

周围还在徘徊试探的“人”蜂拥而上，在他们眼中，林叶赫然成为了那个“软柿子”。

林叶反应过来，挣扎着想要冲破他们的包围，但这显然不能阻止这些“人”。

这个房间饲养的，都是“肥鸡”。他们都是被淘汰下来的奴隶和妖兽，周围若是有人家想要扔掉自己家里的“东西”，就会扔到斗兽场里来，虽然卖价低，但家里的下人还是非常乐意赚个外快的。

这些“肥鸡”用处就是充当“伙食”和“热场”。所谓“热场”就是，先将气氛炒热，简单来讲就是安排一场虐杀。这也是为什么称他们为“肥鸡”，就像是为了讨好皇宫贵族，让笼中的猛虎捕杀一只肥鸡，还能为老虎省下一点伙食费。

“肥鸡”的保质期很短，经常轮换，所以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生死，甚至不会去提供“饲料”。

“肥鸡们”对林叶垂涎欲滴，他们随时都在期盼他人的死去，这样他们就能分食死去者的尸体。这可以让他们苟延残喘一阵，哪怕只是一天。

三四个人扑向林叶身上，撕咬裸露出来的皮肤与伤口。他们是最弱小的“肥鸡”，也是“先锋队”，用来试探新来者的实力。

林叶终究是怕疼的。随着那几人的撕扯，林叶本能地反抗。半兽化的利爪探出，拍打在第一个扑上来的“人”的身上。那“人”本就是最弱小的“肥鸡”，干枯的皮肤瞬间被撕开一道大口子。

几乎就是伤口出现的一瞬间，原本扑在林叶身上的其他几个“肥鸡”就转变了方向，连同原本远远观望的其他“肥鸡”，他们都向着这个受伤的弱小者去，像是饥饿的狼群在抢夺食物。

伤口在众人的争抢中被撕扯得越来越大，几乎是要将整个人对半分开，哪怕他还活着，众人就已经开始进食了，仿佛所有人都是未开智的野兽。

林叶见到眼前的场景，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他是杀过人，但远远比不上眼前这番血腥残暴。

好在林叶的反抗在其他人眼中成了“示威”，没有人再来打扰林叶。拥挤的房间中，大家都非常默契地远离其他所有人，每个人几乎都有自己固定不变的位置。相对强壮的躲藏在深处，以减少被抓出去当“饲料”的概率。

林叶不想去争夺那些位置，默默缩到角落中，靠着墙蜷缩。

他任命了。

“咔嚓。”

牢门又一次被打开了。

林叶并没有抬起头，他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不在意过了多久。周围的“肥鸡”似乎已经换上了一批，有些是相互捕食吃掉的，有些则是被“管理者”拉出去“热场”。可能是因为李华特意吩咐过让林叶活久点，“管理者”会错了意所以将林叶留到了现在。

“啊——别过来！”

这是在这里常听到的喊叫，一般都来自于新来的“肥鸡”，他们刚被买来，还没有面对过如此地狱般的景象。

“唔。”

林叶抬起头，看见跌倒在自己身边的新来的“肥鸡”。或者说他现在还不是“肥鸡”，他还没有“肥鸡”那空洞麻木的眼神。

这是一只半妖，长相还算清秀，头上顶着一对鹿角。胆子看上去很小，经历了这番波折，双眼已经是泪汪汪的了。

“对不起！对不起！”这只半妖说着对不起，却僵硬着身子不起，浑身颤抖，“他..他们不敢靠近这里...我害怕...所...所以....”

所以他就躲到了自己身边来。

林叶对外界的一切已经不在意了，又一次垂下头，将脸埋在双膝间。

小鹿妖见到林叶的反应，暗暗松了口气，尝试着和林叶拉开了点距离，但依旧没有离开林叶的“势力范围”。林叶抬眼看了眼，发现他似乎有些一瘸一拐的。

“谢谢”

小鹿妖的方向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道谢。

周围又一次寂静。在这里，没有人会浪费精力去交流。

“你...你好。”

新来的小鹿明显没有这方面的自觉，房间中的沉默与麻木让他害怕，下意识求助周边人的帮助。

林叶没有任何的反应。小鹿却不觉得灰心，只是自顾自地在林叶耳边碎碎念，仿佛这样就可以掩盖自己的恐惧。

小鹿叫阿喻，是一只半妖，本来生活在森林中，为了掩护弟弟，自己被抓，被卖到大户人家当奴隶。后来不小心惹怒的小少爷，直接被打瘸了腿，然后便被送到了这里。阿喻说话时小心翼翼，还有些结巴，却是出乎意料的多话。

“你叫什么名字啊？”

阿喻把自己的故事说了一遍，没了能讲的话题，但又是害怕周围的环境，只能硬着头皮找看上去还算和善的林叶搭话。

好吵啊。

林叶不想回答他，又不想再听他的念叨。抬起头，无神又麻木的双眼空洞洞地盯着阿喻，张开双唇，向他展示自己空荡荡的口腔。

“对...对不起。”

胆小的阿喻被吓哭了，停歇了想要继续搭话的心思，局促又不知所措。

每天“肥鸡”的消耗很大，每天都会又5-6只“肥鸡”被抓出去“热场”，至于是谁，那就全看运气。

林叶听见了哭声，是这里很常见的声音，可这声音离他实在是太近了，林叶便抬起了头，寻着声音望过去。

是阿喻惨白着脸在哭，可是他明明还在，被抓走的是另外几个。

见林叶抬眼看过来，阿喻浑身颤抖，一股脑地想要将自己的恐惧倾诉。

“我...我，我不想死！”阿喻的反应比进来的那天都要激烈，双目通红，“他们...他们...会...会被撕碎、会被玩弄......”

林叶不知道，林叶一直都被关在这里面，他连斗兽场是什么都不知道。

阿喻并不是普通的奴隶，准确来说是小少爷的玩具，小少爷非常喜欢他这副胆小又弱小的样子。那位小少爷还是个喜欢找刺激的，是这斗兽场的常客，有一个位置最好的包厢。

那是阿喻第一次被带到斗兽场，阿喻并不知道会经历什么，直到和他同种的鹿妖被杀死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