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日的雨过后,云开见日,晴空万里,花瓣上的水珠还没来得及蒸发,空气里隐隐残留着泥土和青草混合的气味。
也是这时,顾清栀的车队正浩浩荡荡的向榕城方向前行。
走了好一阵后,顾清栀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双夏,前面就是城郊二里了吧。”
“前面......”
双夏翻了翻手上的地图,随后道:“是的,郡主,咱们离开皇城已经有一段距离了。”
顾清栀给双夏使了个眼色,双夏附耳过去,顾清栀小声道:“待会你便这样......”
一阵耳语过后,双夏信心满满道:“放心吧郡主,此事便交给奴婢吧!”
随后,双夏探出头,环顾左右后大声道:“停一下!”
“吁!”车夫见状,赶忙拉住了马,整个车队都跟着停了下来。
双夏下了马车,向车队后方招了招手,这时,逐影那位名为沉风的灵师便跟了上来。
他不解道:“怎么了郡主?”
顾清栀没有说话,反而是双夏开口道:“郡主说这马车颠的她有些头晕,想下车休息一会儿。”
“这......”
沉风为难道:“郡主,陛下的命令是尽快到达榕城,此时休息怕是会耽误路程......”
闻言,顾清栀掀开车帘,她扮着一副虚弱的样子道:“本郡主知道大人的意思,可本郡主这身子实在是......”
“咳......咳......”
说罢,她又轻咳了两声。
刚刚在马车里,她特意补了好些妆粉上去,现在的她面白唇珠,活生生一个弱不禁风的病态娇女模样。
沉风见她这幅样子,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就在他左右为难时,双夏又开始同他掰扯:“大人,您此言差矣。”
“陛下是挂念郡主的身体,担心她在途中过度劳累,所以才让您尽快护送郡主去榕城,足以见得陛下对郡主的重视。”
“可眼下郡主身体有恙,再赶路下去怕是身子要撑不住了,那这岂不是枉费了陛下的好意?”
“这......”
见沉风仍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双夏干脆道:“难不成......大人是要曲解陛下的圣意?”
见状,沉风赶忙拱手道:“微臣不敢。”
他心想,这乐宁郡主深受陛下喜爱,而自己只是个奉命行事的灵师,这差事做的好与不好,全凭郡主一句话。
这个锅,他可背不起!
犹豫许久,他便只恭敬道:“那郡主便在此地休息一刻钟吧。”
得到满意的答复,顾清栀趁其不备,又向双夏使了个眼色。
接着她又摆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道:“那便多谢大人了。”
“双夏,扶我下马。”
话落,沉风回到后方整顿车队,双夏扶着顾清栀下了马车。
看沉风走远后,双夏不禁夸赞:“郡主,您刚刚的演技可真棒,差点儿把奴婢也骗过去了!”
“那当然,演戏嘛......你家郡主我可是专业的!”
说罢,顾清栀又开始左顾右盼:“双夏,你同我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人?”
“郡主要找什么人?”双夏疑惑道。
“嗯......大概是一个和我长得像的人!”
双夏还没反应过来时,顾清栀便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客栈。
她拉着双夏道:“走!我们去那儿看看!”
另一边,同样的方向,一辆马车在道上不急不慢的走着。
丁卯催促道:“师傅,您能不能快些啊?照这个速度下去,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到榕城啊?”
车夫无奈道:“公子,您有所不知,昨日这雨下的虽不大,奈何却下了一整天,今日这路坑坑洼洼的,实在是不好走啊......”
“哎......行吧行吧......”
丁卯无奈,垂头丧气的坐回了马车里。
他不解道:“南哥,咱们又不是不会骑马,为何非要坐这马车啊?”
他问这话时,南无境正读着二殿下给他的关于榕城情报的密信。
只见南无境翻着信件,不动声色道:“陛下的心意,自是不好拒绝。”
“那咱们为何不走西边的小路?那小路不是更快些吗?”
南无境仍面不改色道:“奉命去赴任,自是要走官道。”
“好吧......”
丁卯见他如此沉浸,也不好意思再开口打扰,气氛便这么安静了一会儿。
许久,南无境读完密信后,他拿出火折子,将信件烧毁,丁卯见状,赶忙掀开车帘透了透气。
看着南无境愁眉不展的样子,他关心道:“怎么了?难不成是这次的任务难度很大?”
南无境沉思:“看来榕城的情况远比我们想象的复杂。”
听这话,丁卯往他身边窜了窜,他小声道:“南哥,不用担心,等咱们到了榕城,谁若敢拦着你办事,出手解决了他便是。”
说着,丁卯还同他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开玩笑,他们南哥,那可是手起刀落,且从不失手的影刃大人!
而面对眼前仍对情况一知半解的丁卯,南无境却道:“这次不一样。”
他抬手,抚了抚自己的眉心:“二殿下给了我明面上的身份,那就代表,到了榕城后,我们便时时刻刻都处在别人的眼皮下行事。”
“我们做的一切,都要合乎律法,合乎身份,万不能像从前一样肆意妄为了。”
“啊?”
丁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那南哥你这一身本事岂不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不止。”
南无境接着道:“二殿下此前交代,鸢宁的顾掌门是榕城人,他在榕城还有些许盘根错节的势力,我们这次行事,最好不要牵扯到他们。”
“鸢宁的......掌门?”
丁卯冥思苦想许久,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二殿下自己不来榕城呢……原来他是想把这块烂骨头留给你啃!”
“丁卯,不得妄言!”南无境赶忙止住了他接下来的话。
“鸢宁与凛月向来势同水火,二殿下身份不便,自是不好淌这趟浑水,而且......”
南无境顿了顿,在丁卯求知的目光中,却又不得不开口道:“二殿下言外之意,大约是想让我用这个身份安定下来。”
“安定下来?”
丁卯突然反应过来:“南哥你是说......你以后要一直留在榕城?”
“大约吧......”
他记得,他刚到二殿下身边不久时,二殿下曾拉着他酒后谈心,那时二殿下问他——
“影刃,若有一天盛世太平,你最想求的是什么?”
那时的他犹豫许久,没有马上回答。
褚昀烁见他半天不说话,便开始自问自答:“若有一天,天下不再有魔族作乱,我希望我能带着我阿娘远离皇城,去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到时候,她开个医馆行医救人,我则做个江湖侠士劫富济贫,那生活,想想便觉得十分美好!”
听他这么说,南无境倒是有些诧异。
他以为,褚昀烁这么多年的筹谋,是想彻底铲除魔族,向陛下证明他的能力,以此来博一博他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却不曾想,他的愿望竟只是陪在母亲身边这么简单。
褚昀烁看出了他的不解,抱着酒坛子醉醺醺道:“怎么了?都自家兄弟,别遮遮掩掩的,有话就问!”
南无境开口道:“殿下所求的未来,没有陛下吗?”
“陛下?”
褚昀烁嘲讽的笑了笑:“他是陛下,是我的父亲,可有时候,我真希望他不是我的父亲。”
他又猛灌了一口酒,接着起身道:“他说他爱我的母亲,却不给她名分,他爱我,却眼睁睁让我和母亲分别数十年......”
“这样的爱,我宁可不要。”
说到这儿,褚昀烁有些红了眼。
见状,南无境也跟着起身,他接过褚昀烁手中的酒罐一饮而尽。
“殿下还有母亲,可我却没有亲人了......”
他想了想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坦然道:“若我真的有所求,那大约是离他们远远的,真正的在阳光下生活吧......”
“没问题!”
说罢,褚昀烁又开了一坛子酒,他举起酒坛道:“我褚昀烁在此立誓,待到天下太平,我一定会让你,让兄弟们过上你们想过的生活!”
“来,今夜咱们不醉不归!”
“南哥,南哥?”丁卯的声音把南无境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出。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南无境正了正神色:“无论如何,到了榕城一定要小心为上,切不可意气用事。”
“若非万不得已,绝不能用之前的手段办事。”
“行,南哥,都听你的!”
一番交谈过后,两人就此达成共识。
“不过眼下还有一事......”
马车又行了一段路,南无境又开始警惕起来:“南家的那位,怕是不会让我们这么顺利离开。”
丁卯想了想:“你说的......是你那位嫡母?”
“可咱们现在都离开皇城了,她总不能半路雇人劫杀我们吧?”
“吁!”
话音未落,车夫猛地拉紧缰绳,马车发出吱呀一声,急停了下来。
车夫道:“二位公子,有人拦了咱们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