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猫不远不近地跟在拾荒者身后，虽然梨花有几次想甩开大橘，没想到呆头呆脑的橘猫机灵的不得了，每次都被他跟了上来。
拾荒者走得很慢，看到渐渐出现的人烟，梨花也更加小心起来。
好在拾荒者知道自己比较惹人烦，所以也尽量走小路。
他很快来到一处破败的小路尽头，铁栅栏的后面堆放着各种各样的废品，像是一个收购站。
“冬冬，冬冬”拾荒者朝院子那边喊，他清亮的声音显示年纪并不如外表那么沧桑。
很快一个半大的小孩就跑了出来。
他裹着一件乌漆抹黑的军大衣，因为发烧，两个脸蛋微微涨红，“小瘸子，你怎么来了？”
拾荒者从兜里掏出那支钢笔隔着栅栏门递给他，“给你，我试过了，是好的。”
小孩满是惊喜,“这是从哪来的！真好看！”
“捡的，没人要。”
小孩犹豫，还回来，“你还是还给主人吧。”
“我从荒地那捡的，没人要。”
得到了小瘸子的保证，小孩才欢天喜地地揣进了怀里。见小瘸子要走，他跑回屋里，给他拿了一只烤的热腾腾的红薯。
梨花左右看看，不知道应该跟谁走。正犹豫的功夫，一个提着酒瓶，醉得五迷三道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哆哆嗦嗦掏出钥匙打开栅栏门。
“爸爸你回来了……”
男孩本来很开心地跑了过来，但一闻到男人身上的酒味儿就愣住了，瑟缩着向后退了半步。
没想到这半步却惹恼了男人，抬脚就将男孩踹到地上。
“你躲什么？你tmd躲什么！你就跟你那个不要脸的娘一样，就是个喂不熟的狼崽子！说！你是不是也想跟野男人跑！”
他嘴里骂着不干不净的话，一边用脚猛踹地上的男孩。小孩显然已经有了经验，将身体蜷缩起来，护住自己柔软的肚子。
男人打够了，才拎着酒瓶，跌跌撞撞往屋里走去。
梨花小心凑近蜷成一团的小孩，以为他会嚎啕大哭。没想到他全程都木着脸，只是等男人走了之后，才哆嗦着舒展身体。他的脸贴在肮脏的泥土中，只有一双眼睛，像枯井一样死寂。
“猫……”
咩！
和其他那些甜甜软软的猫咪不一样，这只狸花好像不太会叫，但不妨碍他一样可爱。死水一样的眼底，突然荡漾起波纹。
*
放学了，杜千江按照学生留下的联系方式，准备去做个家访。没想到遇到了张小虎，他热情的提出要带他过去。
“老师能找到——”
“杜老师，林冬冬家住的可偏了，你要是不熟悉的话，保准得走丢。”
张小虎虽然是个小朋友，却是个明显的E人，一路上自娱自乐，说的开心的不得了。杜千江得知他爸爸是派出所的，家里也很有钱。
很快他们就到了铁栅栏门前，眼前肮脏的环境让杜千江有些难受，他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
咩！
一只梨花蹲在椅子上，看着他叫了一声。
杜千江忍不住笑了，原来猫也会有叫得如此奇怪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那只猫瞪了他一眼。
被家访的对象端着碗从屋里出来，另一只橘色的猫围着他的腿嗷嗷待哺。林冬冬没拿稳，碗里的米粥撒了一些在地上，胖橘想要去舔，梨花跳下去给了他一爪子。
直到饲主把碗放下，梨花才放橘猫去吃。
杜千江感觉自己找到了知音，原来并不是自己过于洁癖，连只猫都有自己的小个性。
“林冬冬！”张小虎突然叫他，吓了小孩一跳，他这才注意到门口的两个人。
橘猫好像受惊了，像道闪电一样窜了出去，梨花下意识抬脚，犹豫了一下决定留下。
“杜老师！”没想到老师会来，林冬冬非常意外，整个人局促又尴尬，站在垃圾堆前，整个人都要缩进地里去了。
“林冬冬你好。”
杜千江隔着栅栏门问他，“不请老师进去坐坐吗？”
*
“我爸爸出门了，我不知道他去哪了。”小孩局促地缩在小板凳上。
他紧张地用手指甲抠着手背，直到感觉腿边的猫咪撞了撞他的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放松了一些，他用手指轻轻碰了下梨花的耳朵，被他用尾巴抽了下来。
他抬起头，看着杜老师认真的说：“老师，我今天发烧了，您昨天布置的功课我都有做的，我明天就回去上课。”
“老师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过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杜千江问了问孩子的功课，稍微坐了一会就告辞回去。
他已经观察过屋里的一切，不大的房间堆满了杂物，唯一看着有点孩童气的，就是摆在床上的一个碎布拼接的丑玩偶。
“张小虎，你还有别的事吗？”他本来都已经站起来了，发现跟他来的小孩却一直盯着脚边的梨花猫看。
张小虎急忙回神，跟着站了起来。
林冬冬去门口送两人，原本揣在怀里的钢笔掉到了地上，他一下子僵住了。
杜千江捡起笔还给他。
“这笔还挺好看的。”张小虎看着他。
“是我爸爸带给我的。”林冬冬不擅长说谎，被人问到了有些做贼心虚，只能胡编了一个理由。
等客人都走了，他才对梨花吐了吐舌头，“吓死我了，我是不是不应该拿这笔啊？”他犹豫了一会儿，“等我明天见到小瘸子，还是让他放回去吧。”
咩！
梨花突然叫了一声，从栅栏门里窜了出去。
“小猫咪！”小孩吓了一跳，连忙去追，跑到栅栏门前的时候却停了下来，爸爸不允许他出门的。
空荡荡的院子又剩下了他一个人。
喵呜~
甜腻腻的叫声，是刚才跑掉的大橘。林冬冬哭笑不得，小心抱起猫咪，“你哥哥出去玩了，我们回家里等他。”
*
梨花的脚步很轻，穿梭在破旧的老城区。他看着杜千江和张小虎在街道口分手，独自一人回了学校。
这地方还挺冷清，傍晚时分正是下班时间，一路过来却没遇到几个人。
校门口只有一家杂货店，门口摆着学生们喜欢的零食玩具，店老板是个矮胖男人，他正锁了店门要回家。
看到杜千江亲切地叫了声“杜老师”，他记性很好，只见过一面的人就能记住。
“老丁你磨蹭什么呢？”
身材高大的花臂男人在不远处叫店老板，他身边是个染着黄毛打着好几个钉子的非主流女孩。他们是一对兄妹，哥哥叫大力，妹妹叫红姐。
“杜老师，你要一起喝两杯吗？”老丁掂掂手里的两瓶酒。
“抱歉，我不喝酒。”杜千江婉拒。
“哦哦，那我们先走了。”他乐呵呵地走了。
那俩兄妹也是游戏的参与者，只是一天功夫，已经和NPC混熟到这地步了？杜千江有些意外。
学校管住宿，是角落里的一栋二层小楼。
“杜哥你回来了？”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叫熊念念，是刚毕业的上班族。
“我跟刚哥打了饭回来，你要一起吃吗？”
这个副本过于平和，以至于大家真的有一种是来当支教老师的错觉，甚至还去食堂挑了点好吃的。
杜千江拒绝了，他并不喜欢跟陌生人一起吃饭。
熊念念有些尴尬，路成刚连忙安慰她，招呼她吃饭。
*
老丁砸吧一口酒，感慨，“你说杜老师咋能长得这么好看呢，我跟他说话都不敢看他。”
红姐哈哈大笑，“你这是色迷心窍了吧？”
大力喝上头了，“就是看人老是斜着眼，一副看不起人的样子。”
他说着还学了下杜千江，逗得老丁笑得前仰后合。
“别说老弟，你学的还真像，就你这技能，咋没去做个演员，跑来教音乐了？”
“老子也是够了，”大力叫苦连天，“我今儿刚唱了两句RAP就被教导主任骂了。”
“哥你不错了，问这个‘等’字表达了作者什么感情？你听听这是人话啊！”红姐也很无奈，她有些羡慕，“还是念念好，那串鸟语念得可标准了。”
老丁放下酒杯，“你们既然这么不喜欢教书，咋还跑来我们这了？”
红姐立刻哭丧着脸，“这不是现在就业不行，能有份工作就不错了，那还能挑三拣四的。”
老丁迷瞪着点头，“那倒是，但凡有点出路，谁能来这鬼地方当老师。”
兄妹俩对视一眼，大力给老丁继续满上，“老哥哥你在这干了这么久了，有什么门道能给弟弟说说嘛，免得我俩一个不小心，丢了这好工作。”
“也没什么，就是听校长的话，这老太太本事大着呢。”老丁打个酒嗝，“不过也别太当回事，你看姓赵的那种货色还不是混的好好的，天天就想着下三路……”他眼神迷离，说着说着一头栽倒在桌上。
大力推推他，毫无反应，“这酒量也太次了。”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问到。
他把人扶到屋里的床上躺下，红姐叫了他一声。
“哥，你来看。”
老丁的衣柜没合上，露出柔软的皮草一角，大力摸了把，脸色阴沉。
整整一柜子花色不同的皮草一看就不是正经来路。
红姐摸摸胳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窗外忽然一道影子闪过，她吓得险些叫出声。